李禅秀一边落针,一边竟还能分出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终于缝好最后一针,他剪断细线,忍不住抬头,问仍在看自己的人:“你在看什么?”
视线猝不及防相撞,他秀丽的眼眸闯进对方眼中。
对方似乎怔了一下,接着竟忽然偏开头,不再看了。但过一会儿,又转回来。
李禅秀:“……”
很奇怪的一个人,他心想。
像跟着人的狼犬,被发现后忽然藏起来,但过一会儿,又忍不住出来继续跟。
但这似乎跟他没什么关系。
李禅秀收好工具,起身时忽感到腹中一阵饥饿,才发觉时间已经过去很久。
军中只供两顿饭,现在还没到吃第二顿的时候。好在他用朝食时,偷偷藏了半块粗饼,药房有热水,去那边用水泡着吃就行。
于是匆匆跟这人说几句伤口要注意什么,也不管对方听没听进去,就又跟胡郎中说自己有点事,要离开一阵。
胡郎中摆手,道:“没事,你去忙吧,我再看看其他伤兵。”
看有没有哪个幸运的,能被他抓来缝两针,练习练习。
几个伤兵们丝毫不知“危险”将至,李禅秀一走,他们就靠近刚醒的青年,有看热闹的,也有好奇问话的——
“兄弟,你这回可真是大难不死啊!一千多人,就你一个被活着抬回来,本来都快不行了,又遇到沈姑娘,被她救了,可真是祖上烧高香。”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
“你手里这把刀是哪来的?”
刚醒来的青年却只看他们一眼,就移开视线,静静不说话,只有那只手仍一直握着黑铁弯刀。
“兄弟?”
“怎么不说话?”
“对了,你是不久前刚被招募来的吧?我在营中也挺久了,看你好像有些面生。”
又有几人问他,但他依旧不答,只维持平躺着,目光静静望着帐顶,说好听些,像在望着帐顶出神,说不好听些,像根本没听懂大家说什么。如果不是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一直睁着,简直和之前昏迷时没两样。
“不会是个哑巴?”有人压低声猜测。
话刚落,空气中传出一声“咕”,是这人肚子在响。
“……”
有人拿了半个馒头给他,但他仍不动,依旧安静望着帐顶。
“嘶,可能还是个傻子!”
“胡郎中,胡郎中!快别抓人缝针了,赶紧来看看,这人不大对劲!”
李禅秀回药房后,下午就没再去伤兵营。
被调到药房后,伤兵营的很多活不需要他再做,吃完饭没事,他去药庐帮徐阿婶煎了会儿药。
胡郎中一直没回来,到了晚上,才听去询问消息的胡圆儿回来说,他爷爷被陈将军叫去了,连同中午刚醒的那个人一起。
“肯定是问粮草被劫的事,我爷爷跟着过去看看,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回。”胡圆儿脆生生道。
李禅秀心中权衡,他不想回女眷营帐那边休息,一是不方便,二是他毕竟是男扮女装,不是真正女子,能不住那边,还是尽量不住那边比较好。
于是他借口还有药方没抄录完,留下陪胡圆儿一起等。
然而直到深夜,燃着的油灯只剩豆大火光,胡圆儿也趴在桌上睡着时,胡郎中才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进来。
抬头见李禅秀这么晚还没回去,他显然有些惊讶。
李禅秀搁下笔起身,指指趴在桌上睡着的胡圆儿,微笑解释:“胡圆儿说你一会儿就回来,正好我还有些药方没抄,就陪他一起等了等,没想到……”
说着,他看一眼外面的黑夜,意思是自己也没想到会等这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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