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躲在门外的样子很快就被其他学生发现,好奇心起,学生就不再念书了,纷纷交头接耳,念着这是谁家孩子。
一时间书声杂乱,夫子从门外进来,很快就发现门口的小孩,他皱起眉头,模样严厉的走了过去,仿佛下一瞬就要抽出戒子训诫。
白斌见小孩儿傻乎乎的不动,对他比着嘴型无声道:“快走。”
那小孩也不知道是没看出白斌的意思,一直杵在原地。
书斋里,大家兴致勃勃的盯着小孩瞧,他们最喜欢看老先生发火了,他一旦生气就会满脸通红,配着嘴边的两撇白胡子一抖一抖的,好笑极了。
夫子果然严厉的瞪着他,小孩明晃晃的瞪圆了眼睛,大喊道我不上学,放我回去!气得夫子抽出戒尺拍他的手心。
随即而来的哄堂笑声让小孩越发不知所措,他执拗的站在门口没动,一时看着老先生,一时又看着书房里,脸上不知道为何又气又怒。
直到老先生把小孩扯进了书房,白斌才看出清楚小孩的全貌,不脏,就是衣服颜色灰扑扑的,丑了点而已……
白斌难得好奇,扯了扯陪读书童问道,“这是本家还是分家的孩子,叫什么名?”
皆因书房是白家一族筹钱起的,目的就是让白家子弟都能读书成才,族长会从里面挑出最优秀的子弟重点培养,也能让一个偌大的家族更加紧密相连,所以不是白家的孩子,还真不可能出现在书斋里。
书童曾外出过一趟,还真让他知道这事。他凑到白斌耳边,道:“小少爷,你还记得霖姑姑吗?他就是霖姑姑带回来的孩子,叫沈韬。”
霖姑姑——白斌他爹一母同胞的亲妹白霖,在他四岁时,成亲前夜与人私奔后不知所踪。当时这事闹得很大,而定下亲约的人还是圣上跟前的红人纪成,后来的纪侯爷,那怕他那时才四岁,也记得祖母被气得吐血,父亲上门赔罪的丑事,想不到现在,霖姑姑居然还敢回来?
“听说是私奔后男人死了,姑娘身子弱养不了孩子……”书童还想说着,见夫子走近,也就知趣的收了声。
老夫子揉着眉头,他猜不出白老爷对这孩子是个什么看法,只是让人把他送来书斋后就算了。夫子索性也不多言,就安排人到空座坐下,不闻不问。
读书声再次响起。
白斌闻言,收回了视线。这孩子从出生开始就是耻辱,又害得他祖母郁郁而终,白家丢尽了脸,他知道父亲是顾着血缘所以不能不管,领人过来也只是尽兄长义务罢了,心里肯定是不喜欢的,不然不会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不给。
沈韬座下后,不时四处张望,身上动个不停,就像座下长了钉似的,扰得白斌都看不下书了。
“我想出去,这里什么时候下课能走”沈韬低声,软软的问道。
白斌本就厌烦,又被他扰了清净,见他突然问起自己,转过头语气生硬厌恶道:“时间到了自然就会散学,你不想读可以出去。”
这种严厉到明显的厌恶一出口,白斌就愣了,他对下人都没那么不加掩饰过。
小沈韬果然被他的语气吓到,愣了一息才点头应答,“我知道了。”说完,他还真没有再乱动打扰旁人,安静的盯着门口看。
转头那一瞬间,他才仔细看到小孩有一双黑亮的眼眸,目如点漆,明亮得似乎能看穿人心。白斌呐呐的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小孩已经转回了头,没有再交谈的意思。白斌撇嘴不语,努力把心里莫名的懊恼压下去。
如此安稳的过了一天,快到下课时,夫子拿起白斌新写的骈文给众人传阅。因为白斌的功课是所有人里面做得最好的,所以每每写下新的骈文策论,都被当做范文传读,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骈文传到沈韬桌上时,白斌余光扫去,只见他拿起来后,扫了几眼,见夫子一出书斋,便毫不犹豫的递给旁人,跑着离开了。
白斌撇嘴不语。
接手的学子嗤笑道,果然是外头养大的,估计连文都不会看,就跑了吧。此话一出,当即引起大家哄笑。
往后,沈韬照常来书斋上课,从不和旁人多说一句话,下课后便匆匆离开。
白斌自觉不是一个多事的人,但旁的学子里,倒是有好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子,仗着是家里的么子,最爱闹事了,他们打定主意堵住沈韬,不让他散学离开,就想看看他会怎么样。
白斌目不斜视,心里暗暗觉得着急不妥,但更多的,也是和他们一样的好奇,他被气弄了会怎么做,会生气发火吗?还是像被捉弄惯的伺童一样,跪地求饶吗?
散学后,沈韬拿上书册,和往常一样快步离开,但还没离开位置,书本就被人抽走了,他们一直扔着沈韬的书就是不还,边哄笑边逗弄着。
“在这里,过来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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