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昳将报纸翻过来,果然看到这些。
说是言实即将南下至金陵,调拨周遭数个兵备道兵力,联合江浙一带多位兵阀,在宁波港举行水师军演。
倭国已经乱了有一阵子了,骚扰福州等地愈发频繁,坊间呼声愈发高涨起来,不是说要剿倭——而是灭倭。
其实也没什么好灭的。
因为早在七十多年前,因为倭贼的侵扰,以及大明航船商贸的考量,大明决定以水师登陆新泻、福冈二地。
龙帆大炮打开了倭国国门。
不过在此之前,倭国也不算太落后,毕竟大明对外海贸频繁,也带的他们有了些很浅薄的工业基础。但毕竟是资源匮乏,工业艰难,倭国就专精点满了海贼,卡在远海,专劫持来往大明的商贸船只。大明这种懒得要死的暮年帝国,也被逼的去攻打倭国。最后倭国从上贡的属国,变成了大明重要殖民地之一。
也是大明海贸最重要的免税港、中转地。
这几十年来,倭地的大明百姓、江南各沿海城市的倭人屡见不鲜,但因为大明的侵略与殖民,也有大批旧幕府的武士,加入了海贼的行列,更加频繁的侵犯沿海各小城。
特别是近十年,倭地虽在经济上割舍不开,但由于大明皇权旁落,他们也有隐隐独立复国的趋势。
坊间都怂恿传言,说是朝廷即将派兵攻打倭地,平复匪乱造反。
言实如果南下,很有可能就是进攻倭地的信号。
言昳记得好像上辈子也有过这件事,但是小打小闹的,倭国根本不成气候,只是倭贼确实闹得沿海城市不□□定,言昳只要避免这几年往外跑,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白瑶瑶正想开口,山光远进了屋子,白瑶瑶吓得差点咬到舌头,连忙站起身来,局促的往言昳旁边躲。
山光远站在距离言昳三步远的地方,拿着一个信封,将手背过去,也不说话,似乎在等白瑶瑶自己识趣的离开,白瑶瑶赶紧挪步,挤出几丝笑:“二姐姐我晚点再来找你——”一边朝门撞过去,推开外头挂满雪沫的厚绒帘子,便朝雪地里跑出去了。
言昳啧了一声:“你看你把人家吓得。干嘛?是江南女产那边的消息?”
山光远摇头:“是环渤船舶开股东大会了。”
言昳并不吃惊:“哦。也不是第一回了。咱们缺席这么多回了,到时候只通过掮客最后顺大流投票就是了。”
山光远:“这次,由熹庆公主主持。”
言昳猛地抬起头来。
谁也没有想到,熹庆公主就跟变戏法似的,突然出现在了金陵。
所谓股东大会,举办地是在环渤船舶名下的一处私宅。宅院高阔,正堂偌大的天井下,以围出一片雨林苔藓的庭院景致,正中一颗高大棕榈,突兀的支出灰瓦天井,在鸱尾吻兽的交错中,落下异域的阴影。四侧回廊的宾客都绕着这满是热带奇特植物的人造景观啧啧称奇,听说光养这些花木,就要铺设水沟,冬日烘以炭火,夏日多次浇水,费尽心力才能养成。
今年金陵雪灾,听说为了养这景观,铜管热水的地火烘的这附近百米不落雪。
正这时,外头一声太监的高高报声,众宾客一惊,紧张起来,快步小跑往正堂靠拢过去。
报声到人来的间隙,长的让人肝颤,宾客作揖半弓着身子,从胳膊下头互使眼神,屋里一点气声都没有。
只先瞧见十几个侍女身披窄霞,肩拢香云,斜撑细杆而来,细杆之间,挂着一人多高的连绵帷帐。这十几个侍女鱼贯而入,两块长十几米的的杏红色绣春花的锦缎帷帐如同屏风般抬了进来,也分割开了整个主堂的空间,将一众宾客隔在了帷帐两侧。
杏红锦缎透光,不一会儿便瞧见一阵珠钗步摇微撞之声,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曳着裙摆,在丫鬟的扶伴中,走入正堂。
众宾客齐齐跪下,为首的董事正要高呼公主,便瞧见帷幔中的女人在唇前竖起手指。
她没有嘘出声,众人便像是像相互告知般,低声对彼此“嘘”出了声,而后齐齐无声的跪下去。
没人抬头瞧,只听着那步子绵绵,轻软的像是听不见,荡也似的穿进堂中。
公主的步子停在那棕榈树下,她似乎仰头驻足瞧了瞧。
周边宾客能从影子瞧见她纤细玲珑的脖颈,熹庆公主对着景观缓步绕了几圈,呵声轻笑,一时间仿佛都觉得天井下氤氲出兰草与海棠的花香。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跪的如此情愿,或被她纤倩的身影给征服,有些个看不惯女人的,看不惯梁姓的,也在帷帐的遮蔽下,彼此交换着不屑的目光。
公主终于走到了正堂去,落座在那给她备下的唯一主座上。
帷帐绕起,众侍女肩挑帷帐,将公主围在其中,直到里头的人替她整好衣摆,将几面屏风围住主座,红木嵌彩贝山水图的屏风彻底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侍女才鱼贯退开。
垂帘听政也不过这样的排场。
里头终于传来了她的声音:“今儿到的算是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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