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山光远?!他什么时候回的京师?前阵子不是说他在安阳剿匪,扒了十几个匪首的皮挂在树上吗?”
“真的假的!他看起来死气沉沉的,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儿的人啊——你说会不会宝爷请他来的?不至于吧,我可没听说宝爷跟他有什么来往呢!”
“或许宝爷也没跟公主断开,是公主想拉拢他?别、别看过去!他眼睛正往咱这边扫呢!之前不说他性格也不知道是奇怪,还是狂傲,对小皇帝都敢不说话呢!”
山光远刚进场,找了个有七八根老竹立着的角落,就引来了太多探究的目光,只是大部分少年少女们,都是用扇子或牌遮着半张脸,偷偷往他那边看去。
很快,一位奴仆快步往园子侧面挂着洋线羽缎帘的廊庑走去,廊庑内支着几张红木嵌螺钿小桌,几个青年才俊似乎正在聊天。
奴仆朝一位身着素雅宽袖深衣的男子快步跑去,低声在他耳边轻语。男子双目朗若星月,举手投足间有种春秋文士的古礼与优雅,但也因为奴仆的话怔了怔,掀开洋线羽缎帘子朝外头看去。
他对桌几人问道:“星津,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儿?”
韶星津遥遥一指池塘那边的竹林:“认得出那是谁吗?”
几个青年站起来,从帘缝中往外看,有个拧眉眯眼看了半晌,惊愕道:“难不成是山家那位——”
韶星津面上笑意也收了几分,转头对奴仆轻声道:“让瑶瑶别玩太久,叫她过来吧。”
另一边,言昳和宝膺还在深处的庭院里,宝膺正在给自己贴胡子,言昳笑:“你这扮的到底是谁?”
奴仆端着块镀银镜子,宝膺那粘胡子的胶水似乎不太好使,他粘了半天也没粘上,言昳也猜不出来,非要他说。
宝膺:“我还打算在衣袍腰带上再垫个枕头,垫出大肚子来。扮演的是《步辇图》里的国外使臣。不像吗?”
言昳:“可别了吧。人家都往好看了扮,你白瞎一张脸竟去扮大腹便便的胡人。反正这胡子也沾不上——放下放下,爷,我求您了,别往自己脸上弄这些玩意。”
宝膺笑起来,将前额垂下来的几缕头发,随手向脑后抚去,道:“那我感觉自己不算扮了画中人啊。你说我这样还像谁。”
言昳早想好退路:“你就说你扮的是清明上河图里的人物,那里头成千上万的人呢,谁也不会跟你计较。”
宝膺笑的不行,奴仆捧了个箱子,跟着他们往外走,他道:“你先伸手进箱子摸一下。”
言昳警觉:“不会是老鼠蛇什么的吧?”
宝膺:“我会这样坑你吗?箱子里是香脂花球,上头有数字,你摸一个,到时候拿着,一会儿就知道要怎么用了。”
言昳挑眉,伸手进去,摸了半天,拿出个球来,上头写着个三十一。
宝膺探头看了一眼,笑:“我记住了。”
他是舍主,也是这次活动的主持着,便要登上院子西边高处亭台上去,与众人玩些猜谜的游戏。
言昳可不想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虽然随着宝膺一起走出来,但宝膺往亭台上去,她则顺着亭台斜后方的石阶走了下来。
不少人其实都巴巴看着高处的亭台,等着世子爷出来,这二人只是并肩行了一小段路,也被好些双眼睛捕捉到了。
大多数人都不认识言昳,只是被一双璧人震到。世子爷若是生的宝象慈悲,柔情端方的佛子,那女子便是娇色盈盈,瑰丽艳逸的妖女,站在一块既冲击也相合。
几十张嘴巴几乎是同时小声问起来:“她是谁?”
山光远站在竹林侧,也一眼瞧见了与宝膺并行出来,而后笑着说话,挥手暂别的言昳。
……果然她已经跟宝膺碰了面,而且谈笑风生,毫无隔阂。
说不定这五年来,她并没有跟宝膺失去联系,毕竟宝膺似乎也因为人脉广博,跟些许富商巨头都有过来往!
这俩人并肩的样子,确实有种金童玉女似的影子。而且,言昳长大后的模样,他前世见过太多年,或许已经无法震住他了,只是她眉眼里的神采奕奕,那种舒展着的意气风发,是前世并不多见的。
他心里沉淀了点静默的安心,五年来,他有时候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好像言昳压根就不存在似的。但现在瞧着她提裙登下台阶消失在假山后,山光远往后靠在竹上立着,心像是掉进水里的宣纸。
洇湿、沉底、化开。
言昳正捏着那写有数字三十一的球,顺着台阶往下走进假山下的洞道中,就瞧见一个做白裙菩萨打扮的女孩,也正从窄道上上来。
白裙菩萨倒是很有礼貌,主动让开身子,声音轻软糯糯道:“您先过。”
言昳惯常目中无人,也没看她,就要往下走,便听到一声惊呼:“二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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