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汉刚走出工棚就感到一阵寒意逼人,他下意识地翻起了军大衣的领子,又把大衣裹紧,抬起头望着东边渐红的日出,心中感到一丝的暖意。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一团白雾从他的嘴里徐徐飞出随即扩散开来。王文汉一边缩着脖子一边不住地揣着两只冷冰冰的手。心里有些埋怨这个冬天不该冷的出奇。眼看快到年关了,今年的这个寒冬他们总算又熬了过来,生产任务完成的非常好,也算又打赢了一场胜仗,处里又表扬了他们。杜书记最近的心情格外的好,他亲口答应了他,今年春节一定放假,还要多放给工人三天假,如果大雪封路,交通车不好乘坐,还可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用队上的轿车送职工到火车站。也让他们这一帮子整天在野外工作的职工们回去看看父母,与家人团圆。好好乐呵乐呵。一想到再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家看到妈和弟弟,王文汉的心里一下子热乎起来。他低头算来大概有七八年没有回家里去了,在油田,像他这样好几年没回家的职工大有人在,还有像他这样,当兵加转业,好多人已经快四五年没有回过家了。
王文汉吸了一口凉气,返身走进干打垒里,扯着粗哑的嗓子对里面还在昏昏沉睡的职工们放声喊道:起来了,该上工了!快起来,大家伙再熬几天把最后公里测线勘探完,就可以回家了。快点,别磨蹭了。王文汉不止一次像这样为工友们打气说。转眼间,职工们一个个怀里揣着安全帽哈欠连天地从干打垒里钻出来,工地上立马恢复了往日的嘈杂和吵闹。
想家,三个月,熬五个月,急七个月,一年,二年,三年了,麻木了的感觉
尕娃子编了首打油诗:“油田挣钱油田花,日夜想回看我娘,希望领导把人放,结果没钱回家望,回忆想想泪水流,年轻姑娘找不上,娶了媳妇用不上,生了孩子管不上,自家房子住不上,青春撒在荒山上……“
“熬吧,再干一周就放假了。”躺在黄棉衣上闭目养神晒太阳的小吴不紧不慢地说。他的话虽然声音不大却像在峡谷里丢了一个炸雷,有一种石破天惊的作用。“真的?”兰州尕娃子一下子跳了起来,他来精神了,可没一会儿神情又黯然失色,他想起了这俩年来,一年比一年抓的紧,一年比一年忙,一年比一年要求更高。“小吴,你是不是耍我,又开始骗人了。”
“谁骗你是王八蛋,听说上面有红头文件了。”小吴一脸深沉。
兰州尕娃子凑到他跟前,毕恭毕敬地递了一支“友谊”,并插到他的嘴角上:“哥们儿,透个信,给我一点生的希望。”小吴仍然平展展地躺着,眼皮动都没有动。兰州尕娃子掏出火柴划了一根帮他点着了,那表情像是在孝敬他亲爷爷。小吴仍然紧闭着眼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友谊”,吐出的却是一团雾。
刘云生听他们谝着,插了一句:“哥们儿,熬吧。”大伙儿听完后都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没精神了,不管小吴说的是真是假,正式的通知一点儿都没有,看来放假还是一件遥遥无期的事儿。兰州尕娃子生气了,他跑到他跟前把自己的那半截“友谊”又夺了回来衔到自己的嘴边。
快过年的时候,到处都显得热闹,大雪过后,早晨第一件事就是扫雪。孩子们在雪里乱跑,打雪仗,堆雪人,好不欢乐。就是那一晃眼的事情,小时候总是盼望长大,长大了才知道,原来小时候的时候是最幸福的。雪越下越大,世界开始变成白色的了,赶集的人匆匆忙忙地往家赶。雪落在人的身上,瞬间消失,没有人顾得上欣赏雪景。卖牲口的赶着牛羊,卖杂货的驮着货物。小孩,大人,老人都匆忙分流,刚才那热闹的集市很快就寂静了。
春节前,王文汉对芦地质说:“芦技术员,你回家找个对象吧,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没法过日子呀!“芦地质沉着脑袋不吭声。
“忘了晓钰吧!“王文汉微微叹息一下,感叹的说。
“忘是忘不掉的,从小到大,那么多年的感情。只是现在看淡了,也理解她。毕竟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她做的或许也没错吧……”
“可是她背叛了你,成为了别人的新娘,有了孩子,你惦记她,没有任何结果和意义。“
283队的人都知道,蒋晓钰和芦地质分手,是因为李文的勾引和蒋晓钰的出轨造成的。可芦地质还是不希望有任何人说她的不好,哪怕蒋晓钰给他带来过失望、屈辱、痛苦,甚至毁了他的人生。这段时间谁诋毁蒋晓钰,在他跟前说蒋晓钰的坏话,他都会嗤之以鼻,发火。可王文汉是他的挚友,是一个正派的领导,很关心爱护他。芦地质不能向王指导员发火,他缓缓地说道:“在我的生命中,蒋晓钰已经成为我的亲人。“
芦地质的回答让王文汉也有些意外,不好再劝说了。
蒋晓钰离去后,家这个字眼已经成了刺激芦地质神经的字眼。刚到283队时,他俩申请结婚,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可组织上因他的家庭背景没有批准,蒋晓钰到兰州参加文艺宣传队,临走时在他怀里说会很快回来结婚的,有个家在一起生活,却成了梦呓。还有,这个家里父亲是“万恶的资本家“,给他带来了屈辱,他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恋人被别人抢走了,自己永远没了“家“的希望,家是他希冀的梦,蒋晓钰的离去使他对家的梦永远的失去和毁灭了。每逢佳节倍思亲,随着春节的临近,他很烦燥。放假这段时间本来想治疗心中的创伤,可是没有理由的,一闲下来就想起蒋晓钰和自己的过去,躺在床上,除了那种深入骨髓的寂寞外,再无生趣。他点了支烟,一个人落寞的抽着,看着缓缓升起的青烟,脑海里依旧是蒋晓钰的影子。心想回了家,无法面对母亲,也无法面对蒋晓钰的父亲,不知从何解释他和蒋晓钰的事情。
一个人无所事事,见了鬼了,看着屋顶,走在路上,看到一棵棵树都变成了蒋晓钰的影子,似乎每一个角落里,都存留着关于她的记忆。不行,不能闲着,得找点事干,于是报名参加了春节坚守岗位的压裂技术攻关组。
离春节还有三天,终于放假了,雪在飘洒着,夹在风里,漫天飞舞,密密麻麻的雪片从冷森森的空中飘落下来,钱小兵站在雪地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几片雪花落到他的嘴里冰凉冰凉的,瞬间融化了,他仰着脸面对着苍穹任凭冰冷的雪片落在他的脸上,他的脸很快就被浸湿了一片:“瑞雪兆丰年呀!”小吴、兰州尕娃子、王军他们几个背着包走过来:“钱班长,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去过年吧,这里有值班人员看守设备呢。”
“你们赶紧走吧,再晚就赶不上年三十了。我光棍一个,想用这几天静下心来想一想个人的事。”钱小兵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他非常诚恳地对他们说。小吴他们见他那执意的样子也就没有再勉强,他们背着包朝汽车站走去,否则真像钱小兵说的那样他们就赶不上回家过年三十了。
任仲秋和马丽,一早就收拾好包袱往银川火车站赶去。盐池长途汽车站,那是一个用土坯围起的院落,候车室和票房是用青砖砌成的,候车室正面的墙上用水泥抹成的一个很大的平面上,是用红色油漆粉刷的底色,在上面用黄油漆写着大字: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的是思想。底色和字迹已被戈壁烈日的暴晒和风沙的剥蚀弄得斑斑驳驳的,有些地方都脱落了。大中午的,没几个行人的街面上显得很空旷。一股寒风由北向南打着呼哨扫荡而过,搅起漫天的尘土经久不散。寒风过后的街面则更显寂寥。汽车站人来人往。
在候车室里,任仲秋和马大姐握着小吴的手说:“能回家了!好好陪陪父母。”小吴只觉得鼻子阵阵发酸。任仲秋挥着手喊着:“祝你一路风顺。”目送小吴背着包走向大娇车。
从江汉油田调到这儿已经俩年九个月了,家里的一切也不知道到底怎样?大儿子八岁了,走时,小女儿才俩岁,现在五岁了……赶了俩天的路,终于在除夕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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