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突然住了手。
柔软的棉被将我裹紧,我听见龙颖下床,开门,关门,把我一个人留在黑暗里。我从小喜欢温暖黑暗的地方,那样的环境会让我觉得稳妥安全,龙颖的房间似乎并不安全,但我裹着暖和的棉被,竟也莫名觉得稳妥。
所以我没有落荒而逃。
过了很久,门又打开,龙颖进来,身上的气息更加冷冽,大概在雪地里走了很长一段路。沾着积雪的木炭烧起来吱吱作响,在火折子打亮的一瞬间,我看见一个全然陌生的龙颖,凌乱,无措,以往工笔画一般端整的人,突然有了炭笔写意的生动。
我想我大概是看错了。
还冷么?
他将火盆移到近处,在我身旁坐下。淡淡火光穿透黑暗,为周围一切镀上缥缈的暖意,包括他的声音。
我摇头。一边摇一边觉得脸上有点湿。抬头看看屋顶,屋顶安好,于是奇怪地看了一眼龙颖,哪里的瓦片漏了?
他却皱了皱眉,伸手将我连棉被一同抱紧。
对不起。
我在有生之年,只听到龙颖跟我说过一句对不起。虽然他做过各种各样对不起我的事。比如给我吃荼蘼膏,比如骗我留在龙家山堂,比如让我成为一个彻头彻尾没心没肺的杀手……相较而言,撕坏我的衣服实在不算什么特别严重的事,何况一开始还是我主动要求人家动手。不过这一声对不起让我对龙颖的厌恶减少了很多,加上他的棉被很香暖,他的怀抱很舒适,我决定暂时不与他计较。
也许去了天启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这个人,想到这里我竟然还有些不舍,觉得有些话必须赶快问清楚。于是我抬起头,第一次认真看着他的眼睛,说,龙颖,你为什么总是跟我过不去?
你吃下了荼蘼膏,就再也不能是周玄玑。
他给了我一个非常深奥的答案。
我张了张嘴没有出声,本来想问我不是周玄玑是谁,但这样一来话题就会变得太形而上,不太适合我这么天资愚钝的人,于是又改问了一个比较形而下的问题。
我身材很差么,你至于那么勉强?
这次轮到他张了张嘴没有出声,耳廓再度浮起薄薄红晕。然后他以手掩面,笑了又笑,最后看着我的眼睛说:
不管勉不勉强,这件事必须由我教给你。
我总疑心龙颖教学有误,尽管到最后他已经温柔得近乎缠绵,彻底推翻在我心中的一切既有形象,但整个过程还是无比漫长折磨,完全不像传说中那般美好愉悦。可惜我没有机会找别人重新教学,就得打点行装上路。
对于花魁这个任务角色,原本我还信心满满,实战之后突然变得疑虑重重。大概是龙颖的示范太糟糕,让我产生了严重的抗拒心理。不过在敬业精神的感召下,我还是同意了云四娘的安排,在上巳节那天正式挂牌营业。
我一再说服自己,一切都是为了天罗崇高的事业,做出一点牺牲也是应该。我等凡夫俗子在世界上能追求的东西不多,家庭美满,事业成功,仅此而已。我既然没有家庭,只能全心经营事业,搞不好将来成为天罗历史上第一位女家主,也算成就了一世枭雄之名。唯一麻烦的是到时候究竟要怎样称谓,叫老爷子显然不合适,可难不成要叫老婆子?
我在胡思乱想中艰难地打发时间,因为压抑紧张而手脚冰凉。桌上一壶新沏的花茶由热转温,令我愈发焦躁。这位客人着实磨蹭,若是把茶放凉了,恐怕很容易尝出异味来。我想了一想,果断重新沏了一壶,从床下的暗格取出个瓷瓶,小心翼翼滴了三滴。
一滴醉生,两滴梦死,三滴臻仙。这是龙颖从天罗上三家阴氏走私来的秘药,主要用于麻醉,副作用是会让人在睡眠时做梦,身临其境的春梦。我到底没有勇气以身饲虎,只希望能假借此药蒙混过关。
门扉吱呀一声,青衣小厮恭谨地躬身离去,客人却迟迟没有进门。我好奇探头,一袭白衣如浮云漫散在门外,大约是在欣赏门板上满雕的细花。良久,男人温润的声音传来:玄玑,好名字,姑娘一定很喜欢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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