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然和熟猪油,这就是诀窍所在?”
“不止哩,可不要小看了这把热柴禾灰啊!”
白衣的贵公子席地而坐,热心地帮老农夫支起串羊的木架。衣摆结于腰间,袖口拢至肘弯,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漂亮结实,一如长期挽弓的军士,看得小闲瞠目结舌。
如此随性的面貌,与人们理解以及自己印象中的原映雪完全大相径庭。从风花雪月到葱花油盐,这位辰月教长身上的俗世烟火气真是越来越浓了。
“来得正好,今天吃烤全羊。”
原映雪完全没有意识到“烤全羊”三个字和他本人气质有多不搭,一边往火堆里丢着杏木疙瘩,一边笑着招呼小闲。
“多劳多得,人人都要帮忙。”他将盛着腌料的木罐递给身旁的女娃,“小五,去教那个姐姐刷佐料。”
“那不是哥哥么?”
“哪有那么好看的哥哥。”
“她没有你好看,”女娃经过认真比较得出结论,严肃道:“小原哥哥,我长大后能嫁给你么?”
原映雪一愣,亦严肃道:“等你长大,我就跟你爷爷一样老了,怎么办?”
女娃闻言沉思许久,最后哭丧着脸走到小闲身旁,开始积极指挥她共同劳动,显然是已经接受了爱情破灭的事实,决定把注意力投放到烤羊这件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顾小闲抱膝靠在田垄上。
秋阳温吞,文火烤着大地,将浅黄的稻谷烤作深金,散发出令人愉悦的焦香。小女娃一团娇软靠着她沉睡,老农夫满面慈祥在田间劳作,连原映雪也破天荒一副邻家少年郎的模样,几乎让她忘了自己跑来这里的初衷。
她和山药有个共同的优点:美食当前的时候可以抛下一切烦心事,欢天喜地,大快朵颐;吃饱喝足之后更可以抛下一切烦心事,没心没肺,倒头就睡。
现在她吃饱喝足,满腹的委屈和惊恐都被一只酥脆肥美的羊腿挤没了踪影,眼皮越来越酸,似乎一撒手就能睡倒在麦地里。
眼皮越来越酸……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小片金叶子,被太阳慢慢烤卷了边,在枝头跃跃欲试,以为可以乘着旷远的秋风去往任何向往的地方,却滴溜溜打着转回到了原地。
她以为自己这些年已经变得自由不羁,其实一直都在原地踏步而已。
小闲努力眯缝着双眼,看着原映雪端着水罐向她走来。一双白璧无瑕的手,既没有茧结,也没有伤痕。怎么可能?她刚才吃羊的时候明明不小心割了他一刀,眼见着血冒出来,却又立即收了回去。
世界上哪来的这么多怪力乱神的事!
她终于扛不住,眼泪唰啦啦掉下来。
“喝水?”原映雪在她身边坐下,沉默许久,问。
小闲不答,只是抱着膝头闷哭。她平时不怎么哭,因为哭了也没人哄,只能自己抱着膝头自怜自伤,实在有些凄惨。世界上很少有什么事值得这么凄惨的哭法。
但今天发生的事是足够凄惨了。
她自信满满去打假,不料竟铩羽而归,她哥哥专心哄着那个冒牌货,还把她乱棒轰出门来!
小闲抬起哭花的脸,挥开原映雪递来的水罐,一口咬住了他的手。
嘴唇有温热的触感,齿间有咸腥的味道,但那个味道转瞬即逝,而他的手背上连个齿印都没留下。
“你真的是个人么!”她怒火中烧。
“是。而且会痛。”原映雪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无奈笑道。
“你们辰月都是妖孽,造假也造得妖孽丛生,一点破绽也没有。即使我现在告诉他,我才是真的顾宛瑶,他也不会相信!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她哭得更凶。原映雪举起那只还在隐隐作痛的手,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压抑心中陌生的无措。这是她第二次当着他哭,而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哄,只能等她自己平复。
她怎么会有这么丰沛淋漓的情感?
同情。愤怒。委屈。恐惧。
真真切切,人心里的情感。他一直努力克制的脆弱情感。
关于爱。关于恨。关于得到和失去。
原映雪坐在秋天的旷野里,一次又一次伸出手,替身边的女孩擦掉脸上的眼泪。风穿过沉甸甸的麦穗冲向远方,像是初学步的孩童,摇摇晃晃,跌跌撞撞。他原本有些无措,渐渐又希望她能哭得久一点,不要太快变回那个能打能抗的顾小闲。
她总是习惯性地掩藏心底的情绪,生怕让人看到湿漉漉的灵魂,充满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气概。外表越是坚不可摧,内心越是柔弱敏感。这样倔强的姑娘,能找着机会放声恸哭总是好的。
“小原哥哥,你欺负姐姐了?”
睡得死沉的小五终于被抽泣声惊醒,她困惑地看着小闲。明明已经是大人了,竟然还哭得跟个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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