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嘴:
波曼兹顺着一个女人的指引,漫步在梦境之中。这个女人说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懂。这条充满愿景的道路两旁,满是噬月的天狗、吊死鬼,以及没有面目的卫兵。透过树叶的缝隙,他还看到了从天际划过的彗星。
他没有睡好觉。只要稍一打盹,就注定要做这场梦。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达不到深入睡眠的状态。跟噩梦比起来,这算是轻的了。
梦里许多象征隐喻都是浅显易懂的,只是他拒绝言听计从。
夜幕笼罩,茉莉捎来一杯茶,关心地问道:“你要一整个星期都躺在这里吗?”
“也许吧。”
“你今晚打算怎么睡着?”
“可能要到半夜。我先去店里忙活。小斯呢?”
“他先睡了一会儿,然后跑去挖掘地点,带了一车文物回来,接着在店里慢悠悠地做事,吃了点儿东西,这时有人找他,说门福又去捣乱了,他也跟着出去了。”
“那贝桑呢?”
“镇上都传遍了。新来的茔长气坏了,因为他居然还没有走,还说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守卫都拿他们新任长官当傻瓜。没人听他的命令。于是他一天比一天更生气。”
“或许他能学到教训。谢谢你的茶。有什么东西吃吗?”
“晚餐剩的鸡肉。你自己去拿。我要睡觉了。”
波曼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啃着又冷又腻的鸡翅膀,再用温热的啤酒灌下肚子。他在琢磨自己做过的梦。溃疡突然发痛,头也开始疼痛。“又来了,”他小声咕哝,拖着身子上了楼。
他花了几个小时,复习他将要用来脱离肉体、避开危险,进入大坟茔的法术仪式……那头龙会成为麻烦吗?照理说,它应该是用来对付具备肉身的闯入者。最后,波曼兹拿定了主意:“法术会起作用。只要第六座坟茔确实是天狗的。”他叹了口气,背靠座椅,双眼闭拢。
又是那个梦。梦到一半,他发现自己正紧盯着一双双似蛇的墨绿色眼睛。狡诈、残忍,又似乎在嘲笑。他陡然惊醒了过来。
“爹?你在楼上吗?”
“在。你上来吧。”
斯坦西尔推门而入,样子很难看。
“怎么回事?”
“大坟茔……鬼魂在游走。”
“彗星靠近的时候,他们就会不老实。没想到这么快。准是要闹个痛快了。没必要大惊小怪。”
“不是这个。这个我也知道。能够自己处理。不是。我说的是贝桑和门福。”
“什么?”
“门福想用贝桑的护身符进到大坟茔里边。”
“我还真说对了!那个小……你继续说。”
“他就在洞口。手里握着护身符。他怕得要命。一看到我,就朝山下走。等他靠近废弃的护城河附近,贝桑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挥舞着佩剑,高喊着冲了上去。门福撒腿就跑。贝桑紧追不舍。那儿还挺亮的,不过他们跑到狼嚎的坟墓附近时,我就看不到了。贝桑肯定抓住了他。我听到他们在灌木丛里扭打吵闹的声音。接着他俩都开始尖叫起来。”
斯坦西尔顿了一顿,波曼兹等他接下去说。
“我不知该如何形容,爹。从没听过那样一种声音。狼嚎的墓里有鬼魂争先恐后地爬了出来。就这么过去了很久,直到那尖叫声离我越来越近。”
波曼兹确信,斯坦西尔准是吓了个魂飞魄散,就如同一个人的基本信仰被连根拔起一样。奇闻怪事。“继续说。”
“是贝桑。他也有护身符,可是不管用。还来不及跨过护城河的壕沟,他就栽倒了。鬼魂冲过去,跳在他的身上……他死了,爹。守卫都出动了……可他们除了睁眼看,什么也做不了。茔长没有发护身符,所以他们没办法靠近。”
波曼兹在桌上压着拳头,怒目看着双手。“所以,现在有两个人死了。算上昨天晚上的倒霉鬼,一共是三个。谁知道明天晚上我们会遇着多少?难不成要等到一整个排的新鬼报到?”
“你准备明晚动手?”
“没错。贝桑都死了,没理由再拖下去了。对不?”
“爹……也许你不该去。也许藏在那儿的知识和学问就应该永远埋葬在那里。”
“这算怎么一回事?我儿子又挂念起我的不幸经历了?”
“爹,我们好好说话。也许是我太咄咄逼人了。也许我一开始就是错的。毕竟在大坟茔,你知道的比我多。”
波曼兹凝视着自己的儿子,然后,用一种比自己设想还要勇敢的语气说道:“我决定好了。是时候把猜疑都放到一边,进去一探究竟了。这是我的清单。检查一下有什么遗漏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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