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行人走远,九歌扶着兰芽向屋里走,扑簌簌流泪道:“姑娘……你受苦了……”
兰芽握了她的手,大难之后得见亲人,心里那份踏实和熨帖自不必说。只不知念慈此刻如何,不免悬心。再想想若果真是“达鲁花赤”回来,虽七夫人等人或许有所收敛,但自己与念慈进府这些时日,“图穷匕见”的时刻也便到了。
此事其实她们先前已看得破了,兰芽是早不以自身为念,只道最多不过一死罢了;念慈也说过“当狗咬了”的话,可如今想来,重又恐惧不已。
走进屋中坐下,九歌忙倒了杯水来。兰芽捧着水杯贪婪地喝了几口,问道:“那两位丘姑娘呢?”
九歌道:“那日你跟林姑娘走后,她们也给人带走了。这里只我跟秋琴两人。姑娘,出了什么事?你的头发……”她掩着口又要放声,兰芽道:“别哭了,好歹算是活着回来了……”她端详九歌半日,问道:“这些时日,他们可曾难为你?”
九歌摇头泣道:“不曾难为,只是……夜里老鼠和猫,轮流叫唤,我……我不敢睡觉——姑娘,他们是怎样难为你来?”说罢上下打量兰芽,生恐哪里受了伤。
九歌年纪小,今年才十四岁;胆子也小,自九岁上进了贺家,从来不曾独宿一宵。兰芽看着她叹息一声,低声自语道:“比起今日林姑娘受的,真也不算难为了。”
跟着便将这些天的经历简要说了,因恐九歌害怕,略过了今日之事。直听得九歌大哭不已。兰芽却是说了出来,便觉心里好过些,似乎胸口已不那么堵得发慌。
长长一席话说罢,九歌喃喃道:“幸亏姑爷不在这里……”
兰芽说:“什么?”
九歌道:“若是给姑爷瞧见了,不知是怎样地心疼……幸而姑爷——不在这里。”
兰芽痴了片刻,忽然问道:“今儿是二月十八不是?”
九歌掐着指头算了算,点头道:“正是——啊呀,今儿是姑爷的生日!也不知……”
兰芽自然会意——也不知是生日,还是冥祭!
她眼望空际,幽幽道:“无论生死,咱们总该给他过个生日。你去院门口喊个人,看能不能要一瓶花雕,几样果子。”
九歌使浸湿了的手巾擦擦脸,依言去了。兰芽起身,将蒙袍换下,仍着了进府时穿的那件衣裳。转头见那盆“龙岩素”搁在窗台上,长得甚是鲜亮。
顿饭时分,九歌转来,竟果真拿了一瓶酒,提了一个竹篮。篮中是林檎、甜柿两样鲜果。
兰芽低头看了,强笑道:“倒巧,相公原最爱吃柿子。”
九歌叹气道:“巧什么?大冬天里,也寻不出旁的来——我真是异想天开,见那人好说话,还问他有没有‘蜜冬瓜鱼儿’,他木呆呆看了我半天,说没有冬瓜,也没有鱼儿。”
兰芽自语:“嗯,冬瓜鱼儿,相公老是爱吃甜的……”
九歌将东西放在桌上,坐在椅上发愣。兰芽拿起一只甜柿道:“愣着做什么,吃罢!譬如做生日,过生日的人有事没到,难道东西就都放着不成?”她随手拿起一只柿子在衣襟上抹抹,送到口边。
柿子才从外头拿进来,凉凉地,兰芽只沾了沾唇,便觉往日欢笑纷至沓来,立刻生出肝肠寸断的痛楚来。没奈何,依旧放下,泪水早涌出眼眶。
九歌见状埋怨道:“姑娘也是,这哪里吃得下?”
兰芽顿了顿,勉强笑道:“你的话——死也须做个饱死鬼。告诉你,达鲁花赤回来了!”
九歌闻言立刻又流下泪来:“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兰芽苦笑着安慰她道:“现下许不妨……”她摸了摸头顶发岔,续道:“这人是强抢新娘子,总不至抢了尼姑!”
只是今番兰芽却料得差了。
起更时分,当初日日来挑人的那个老婆子提着灯笼带着一群人来了。兰芽握着季瑛那副“百兰图”正在枕上辗转,听见喧哗,一时不敢相信这一日竟会与季瑛的生辰相撞!
但转念一想,又觉欣慰无比——能在这样的日子手刃仇人,那正是上天垂怜!
她拍拍九歌肩头,叫了一声“好妹子”。竭力做出一副镇定的神情,向那婆子道:“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跟你们去!”
婆子诧异地看她一眼,笑道:“听说七夫人教导了你几日,果然学得乖了。既如此,就走罢!”
一个壮硕的仆妇将扑过来的九歌推倒在地,一行人带了兰芽去了。九歌在后不住哭喊,兰芽硬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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