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怜自伤了一阵,终是重新打起精神,要想法子应付眼下,与真金再做周旋。
真金去了不久便即返回,身后跟着几个人,手里都拿着食盒。原来已是午饭时分。
几个人低着头将热气腾腾的饭菜一一摆在桌上,躬身退了下去。
真金出去转了一趟,似乎心绪好了许多,向兰芽一挥手,问道:“饭来了,吃不吃?”
他等了片刻,兰芽始终不做声。他也不生气,低头拿起一块不知是牛肝羊肝还是马肝驴肝的东西,淋淋漓漓地撕咬起来。
兰芽掩住鼻孔飞快地说道:“我不爱吃牛肉,我想吃一碟煎鹌子、一盘炒蛤蜊、一小碗素馅馄饨。”
真金口里含着半块肉,诧异地抬头看她。兰芽皱眉道:“不行吗?”
真金道:“那都是些什么东西,如何烹饪?”
兰芽道:“街上到处都有,你叫人去买就是。”
彼时元宫御膳,虽已有汉家菜式,但仍以家畜、走兽为主,飞禽、海鲜仍属少见,因此兰芽所说,真金全然听不明白。但他灵机一动,想起昨日班哥似乎说过一句吃什么‘血肚羹’,想是他在此处住得久了,熟知当地美食——他想到班哥,遂大声向门外吩咐道:“把班哥叫来!”
班哥来得很快,真金一块肉还未下肚,他已笑嘻嘻地侍立在门口。真金看着兰芽:“你……你要吃什么,跟他说。”
兰芽便将适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班哥听完,干脆地点头:“这都是极常见的小吃,小人这就去买!”
兰芽没料到真金大怒之后,竟还是这般好说话,想一想,又加上一句:“我还想吃‘蜜冬瓜鱼儿’!”
班哥已出了门,闻言回头笑道:“糖果铺里卖的有,小人记下了!”
真金定定地瞧了兰芽一回,笑道:“怎么?吃饱了好逃跑?”
兰芽道:“我不逃!”
真金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犹豫了片刻,蹲□子轻轻道:“我喜欢你!你嫁给我,我谁也不要,只要你一个,好不好?”
他如此直白坦率、低声下气,倒令兰芽有些动容。她思量半响,诚恳说道:
“我心中已有了旁人,你即便强逼我留在身边,也是无味。但你若肯放我走,他日午夜梦回之时,想起与你深山逃难,同生共死的日子,未始不会追忆留恋!将来我有了孩儿,与他们说起这件事时,也未始不会引来笑语满堂!王爷又何必定要把事情做到绝路上,不留半点来日推想的余地呢?”
真金听她说到“追忆留恋”,心中一酸,本来便没下定的决心已略微松动,但紧跟着又听她说到“孩儿”,立刻便想到:她心中的孩儿,毫无疑问是与那个姓季的小子所生!嫉妒愤恨之余,刚软下半分的心肠又复硬起,当下霍地站起,硬邦邦说道:“我便是不留余地,你待怎样?”
兰芽轻轻叹息一声,不再开口。
屋中气氛正异样,外头有人轻轻叩门,是班哥回来了。
他跑得气喘吁吁,手里的吃食却连汤水也没洒出半点。进屋来看看真金,又看看兰芽,有些迟疑,不知该将东西放在哪里。
真金一偏头道:“摆在她面前,让她瞧瞧对不对。”
班哥应了一声,走过去赔笑唤了兰芽一声“姑娘”,将一碟煎鹌子、一盘炒蛤蜊、一只明光剔透的白瓷碗盛着的香气扑鼻、飘着葱花和芫荽末的馄饨摆在了床边的小桌上。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说道:“这是“顶风儿香”的‘蜜瓜东鱼儿’,好多人在那里等着买,小人叫他们挑的最好的!”
兰芽看时,三样菜俱还微微冒着热气。她用手在瓷碗边轻轻一碰,皱眉道:“馄炖要趁热吃才香,冷了如何吃得?”
班哥一愣,不知如何对答才是。真金在后头说道:“要滚烫的,只有到店里去吃。我便带你出去,你也逃不掉,何苦折腾他?”
兰芽摇摇头,又说了一遍:“我不逃!”
真金看看一桌子吃食,问道:“你吃不吃?”
兰芽执拗答道:“我吃热的,冷的不吃!”
真金不去厅上,却叫人将饭开到这里,原是料定兰芽必定不肯进食,自己正好狼吞虎咽,瞧瞧她忍不忍得住。可没想到兰芽不但要吃,而且要求既高,条件又多,反弄得自己一餐饭几次三番给她打断!
此刻见她如此执拗,忿忿说了声:“好”,向班哥做个手势:“劳你驾,带她去外头吃!叫几个人跟着,莫教半路上溜走了!”
兰芽听了这话,轻轻一笑,起身跟着班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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