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爷子看的明白通透,只是可惜,方氏并不理解夏老爷子的一片苦心,在她看来,林凤仙算什么,她就算是没有儿子了,还有女儿呢,她的女婿以后那是要考秀才、中举人,那是要当官的,等她女婿当了官,她还会怕林凤仙?
再加上她如今手中还有些银钱,她有恃无恐,对夏老爷子说的话,她不屑一顾。
“你个老头子从前天天在外面跑,这家务事,你知道些什么,我现在不好好的治治她,等到以后,那她还不得飞起来?”方氏反驳夏老爷子。
夏老爷子闻言只能无奈的叹气,恰恰是他在外面见多了这样的事,他才会如此劝说她,他不擅长争辩,即使他在外头大道理一大堆,但是面对自己这个老妻,他一向是忍让的。
方氏也渐渐的发现了这一点,从前她爱装出一副柔顺和善的样子来,但自从跟林凤仙闹了几次矛盾后,她便也不顾及夏老爷子了,也渐渐暴露出了自己的本性来。
从此但凡她看不顺眼的,不管夏老爷子在不在家,她该骂就骂,反正她也算是想明白了,到了这个年岁,夏老爷子是万万不会休妻的,既然如此,那她又何必顾忌?前半辈子一直忍让,到了现在,她不必在拘束着自己。
她渐渐的放飞了自我,一次又一次,挑战了夏老爷子的忍让度,她才发现,原来她身边的这个男人也没有这么可怕,原来,她并不需要时时刻刻的顾忌着他。
林凤仙也发现了这一点,原先的时候,有夏老爷子在家,方氏一般都不会大声斥责她,但是现在不这样了,管夏老爷子在不在家,她都是这样,时不时就拉下脸来,管你有理没理,都要找个由头骂你一回。
远香近臭,林凤仙觉得,这是由于夏老爷子天天在家的缘故,让方氏已经无所顾忌,毕竟夏老爷子一直讲究的是男主外女主内,虽然他不认同方氏经常斥骂儿媳妇,但是每每这个时候,他顶多也就是皱皱眉头,大都不会多说什么。
对于家务事,他给足了自己妻子的颜面,方氏倒也是有点眼力见,但凡家中来客人的时候,她便会收起她那一副面孔,做出一副慈祥的样子来。
林凤仙觉得她现在已经被方氏锻炼出来了,原先她是一个挨不起骂的人,每次一被人骂,她这心就难受的很,甚至有时候会哭出来,但现在,方氏无论怎么说她,她都能够做到内心毫无波澜。
当然,她这挨骂也不是没有收获的,夏老爷子说了,他跟夏凌峰抄书的钱全部都归她,算作是对她谦卑忍让,顾全大局的奖励。
以后夏凌峰的打猎的钱,也可以由她收着,他跟方氏两人只要田中的租子便可以。
对于夏老爷子这种做法,若是在几个月前,她或许会惊喜不已,但如今,她的内心很是平静,因为她现在已经有了生存的本事,她相信自己可以凭借自己双手,慢慢的积累财富。
当然,钱谁也不嫌少对不对,夏老爷子这样说,就相当于是让她当半个家,林凤仙也领情,从此对于方氏的责骂,越发是听而不闻,对于她的脸色视而不见。
她这样做之后,方氏却渐渐的消停了起来,至少没有再当做她的面骂她了,她知道她就算是骂再多,林凤仙根本就不会在意,反而会用那种怜悯的眼光看着她,好像是在看笑话一般。
事实上,方氏现在心中的确是很不得劲,从前的时候,她是家中的女主人,家中的人似乎都围着她转,可是现在她发现,虽然她名义上依旧是家中的女主人,可是实际上,家中的女主人却好像换了个人。
家中的事情她做不了主,就连管家的权利她也少了一半,更重要的是,她发现夏老爷子跟夏凌峰常常都跟林凤仙凑在一起抄书,而她根本就插不进去。
她虽然也认得几个字,但是这些年来,她极少碰笔墨,字虽然还是认得一些,但是她却是已经不会写了。
她有时候故意去西屋拿东西,去看他们抄书,她不经意间看到了林凤仙的字迹,才发现那个被她嘲讽的山里来的丫头,一手字竟然写的这么好!
她不想让她写,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话来压她,可是她好像听不见一般,家中所有人对她的话都不当一回事,这让她十分的难受,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她觉得自己家人好像跟自己离心了。
晚上,当她终于鼓起勇气将这事跟夏老爷子说的时候,夏老爷子却是让她不要想太多。
她如何不想太多?在他们忙忙碌碌的时候,她一个人却是在一旁无所事事,就连从前总是跟在她身后的孙子都对她有些爱答不理,她甚至不知道她做了一些什么。
她心中的憋闷终于在这一天到达了顶峰!
这一日外面又飘起了小雨,林凤仙如同往常一样在家抄书,夏老爷子则是坐在门口,一手拿着一个小锤子,一手拿着一个锉刀,在一块小石头上敲敲打打,自从上次做了几个砚台之后,他就有些迷上了。
“老爷子,你家来客人了。”就在他正认真打磨砚台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来。
他抬起头来,见到来人是村里的赵老四,再往他身后一看,只见他身后站着一个有些拘谨的高大汉子,汉子的手中牵着一个的小女孩,这两人他都没有见过。
“请问两位是?”夏老爷子还有些迷糊,分不清这是什么情况,不过他一向是好客,见到来人,便站起身来,“你们吃了没?进屋喝杯茶?”
‘吃了没’是乡下人见面打招呼的客套,听到夏老爷子这样说,那汉子此刻更加的拘谨了,倒是赵老四嘴巴一张一合,爽快的将来龙去脉同夏老爷子解释了一遍,“这个傻大个说是你家亲戚,他刚来我们村,恰巧被我遇见了,他说要找一户姓夏的人家,儿子二十五六,是个猎户,我一想那不就是你家嘛,便将他们领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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