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身体是暖和了,心口那一处却是怎么都暖和不了,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无论是忙着还是闲着,都冰凉一片,还伴随着微微的,虽不会让人很难受,却连绵不绝的钝痛。zjgyny
韩征当然知道那是因为什么,但他这辈子活到二十一岁,痛的时候,远比不痛的时候多多了,以前能适应,能过来,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很快小太监送了热气腾腾的鸡汤面回来。
韩征便低头吃起面来,御厨的手艺自然非同一般,又是给他做的面,就更精心了。
韩征却只吃了一半,便吃不下去了,一年就一次的大年夜,他却连吃一碗自己想吃的面都做不到,便真坐拥了四海,细细想来,又有什么意趣?
他吩咐小杜子:“撤了吧。”
小杜子见他一碗面剩了多半,赔笑小声劝道:“干爹要不再吃一点儿吧?您今儿一整日下来,就没吃什么东西,待会儿眯一会儿,又得起身等着正旦朝拜了,再这样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没见才十几日功夫,人就瘦了一圈儿吗?
别人都说他干爹是累的,连皇上都因此几次赞他干爹‘真乃朕的肱股之臣’,他却知道,他干爹瘦了是因为心里不痛快闹的。
不但瘦了,人也更沉默冷清了,一日下来,除非必须开口,其他时候都是能不开口,绝不开口,再这样下去,岂不是要成仙儿了?
听说施姑娘这些日子也瘦了一圈儿,他几次想去看她,都抽不出空来,但不是一个人说施姑娘瘦了,那必定就是真有其事,——小杜子有时候生气心痛到了极点,都恨不能掰开他干爹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了!
韩征仍是道:“饱了,撤了吧。”
小杜子还待再劝他,“干爹,是不是这面不合胃口?要不儿子让他们……”
见韩征已端了茶杯起身,走到了窗前去,知道自己说再多都是没用的,只得让人撤了碗碟,动手给韩征的炭盆加起炭来。
一直沉默到三更,眼见韩征还没有歇下的意思,小杜子上前小声道:“干爹,您要不烫个脚,睡一会儿吧?四更可就得起来了。”
韩征片刻方沉声道:“过了子时再睡也不迟。”
小杜子听他的意思,是要守到交新岁,忙赔笑凑趣:“干爹,要不儿子多叫些人来,咱们玩点儿什么,再赌点儿什么彩头的,便既能很快就把时间混过去,又能热热闹闹的辞旧迎新了。等待会儿交了子时后,大家再热乎乎的吃一碗元宵或是饺子,管保新年一整年都圆圆满满,您看怎么样?”
韩征道:“你要去玩就去,本督这里不必你伺候了,下去吧。”
小杜子傻眼了,他哪里是自己想玩儿,他是想为干爹解闷儿,想让干爹高兴一点儿好吗?
他都十几岁的人了,怎么可能一天到晚只想着玩儿!
可韩征已经在赶他了,他只得行了礼,却行退了出去。
韩征这才推开窗户,对着漆黑一片的夜空,发起怔来。
子时很快到了,都不用宫里提铃打更的人吆喝,韩征已提前知晓子时到了,因为还没交子时,整个京城的上空忽然就多了大量的烟花,照得上面的整片天空都亮了,京城真正成了一个不夜城。
耳朵里也全是燃放烟花爆竹的声音,纵皇城内不许燃放,皇城以外也好远才开始有人家,烟花爆竹的声音依然不绝于耳,——京城所有人不论贵贱贫富,都辛苦了一整年,如今到了辞旧迎新的时刻,当然要好好热闹一下,去去头年的晦气与不顺,期冀来年的丰收与顺遂,自也不会计较多花了几个银子了,总归一年就热闹这么一次。
韩征在漫天的火树银花中,闭上了眼睛,旧的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这一年,他除了一如既往的劳心劳力,如履薄冰,还有痛苦、有舍离,但收获却无疑更多,希望新的一年,那丫头能实现自己的志向,能每日都开开心心、再不流泪,过两年再……再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平安喜乐的过完这辈子!
至于他,自然还是要继续走他的路,成则天下至尊,败则万劫不复。
但无论是成是败,他都会尽可能护她平安祥和,直至最后一刻!
施清如与常太医也守到子时交了新岁,又吃了汤圆后,才各自回房歇息了,正旦下午他们就得进宫去交班,不好生睡一觉,可熬不住接连一日一夜当班。
只是身体虽已累极,施清如酒醒了后,还是睡不着,在黑暗中不知道翻了多久,直至浑身都翻痛了,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天已大亮了,还难得出了太阳,一扫之前的阴沉昏暗。
施清如心情禁不住好了几分,下床对着窗外的阳光,双手合十许起愿来,新的一年,新的开始,她一定要好好儿的,督主也一定要好好儿的,一切不好的事终究都会过去!
正月自来便是所有人都吃吃喝喝,玩乐松散的日子,时间自然过得比平时感觉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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