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正酣,宾客往来敬酒,觥筹交错。
崇姚借口殿内有点闷,让阿采把兰君叫过来,一起到殿外走走。她先是随意地询问了那道素面的做法,而后又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
“衡儿跟我说非你不娶,今天见到你之前,我尚能考虑,但是今日之后,我却不敢再同意这门婚事。”崇姚缓慢而又优雅地说着。
兰君停住:“为何?”
崇姚眯起眼睛:“你的胸襟,你的学识,都不是能够被拘在内院的女子。难道你嫁给衡儿,还想着去兴庆宫,去青楼,去查案?”
“我师傅说过,不愿我做笼中鸟,所以才不遗余力地教我。阿衡……也是这么说的。”
“是啊。他溺爱你,自然不会管这些。但我不一样,我不能看着王家出一位声名狼藉的主母。若你甘愿为了衡儿在内院中相夫教子,不再出去鬼混,我便同意你们的婚事。如若不然……”崇姚肃容摇了摇头。
兰君咬牙道:“大长公主此言差矣,我从来不认为那些是鬼混。在兴庆宫,我可以学到国事政事,在民间我可以学到百姓之事。这些都可以让我的生命充实,让我看到更广阔的天地。我没有办法保证自己能缩在一府内院,忙家长里短的琐事,因为那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好!看来你心意已定,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崇姚低头看见兰君的手腕,四海明珠在阳光下泛着金子般的光泽,她冷凝道,“既然你已不能嫁作王家妇,这串珍珠本是我给孙媳妇的,我代衡儿收回。”
“不可以!”兰君伸手护着珍珠,连连后退。
“阿采,还等什么,动手!”崇姚命令道。
阿采和几个嬷嬷宫女领命上前按住兰君,动手就要摘下珍珠。
王阙说过,这串珍珠除了他谁也无法解开,阿采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除了拉扯时磨破兰君的手腕,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阿采为难道:“公主,这珠子用的是金蝉丝,上面的银扣子也是特殊加工过的,奴婢取不下来。”
“有什么法子没有?”崇姚冷声问道。
“有,只不过要用火烤,怕会伤及公主。”阿采为难地说。
“不用怕,你尽管想办法取下,后果我一力承担。”崇姚年轻时候也是霸道惯了,众人无不对她千依百顺,猛地遇到一个跟她对着干的小丫头,她免不得要给点教训,吓唬吓唬她。
兰君被押在地上,高升叫道:“珠子是阿衡给我的,您没有权利这么做!”
“这珠子本来就是我的,我要给谁也不是由你来决定!”崇姚对阿采点了点头,阿采不知道去哪里取了火折子来。兰君拼命挣扎,眼看那火折子离手腕越来越近,她整颗心都像要被撕裂一样。
这是王阙给她的东西,她不许任何人破坏!
想到这里,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把抓着自己的人狠狠地掼摔出去。她站起来想跑,却被人绊倒,胸口撞上了台阶。顿时牵动了旧伤,翻倒在地上。
崇姚察觉到不对劲,走近几步问道:“你怎么了?”
兰君额上全是豆大的汗水,艰难地喘着气,整个人都在发抖。
众人皆是大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崇姚连忙命阿采去找太医。
王阙看崇姚和兰君出去许久未归,担心发生什么事,跟出来看看。眼见到兰君倒在地上,三步并作两步地扑到她身侧,把她抱在怀中。
他熟练地从怀里拿出一瓶药,倒进兰君的嘴巴里。兰君总算慢慢恢复了正常,在王阙的怀里沉沉地睡去。
王阙抬起她满是伤痕的手腕,抬头问崇姚:“奶奶,您对她做了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做。”崇姚有些心虚,又奇怪地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她在云州的时候,有一次撒莫儿派人伏击我跟小七。她为了救我,身中三箭。其中一箭伤到了肺,留下了气喘的后遗症。”
崇姚震惊,半晌才道:“你们怎么什么都没告诉我?阿瑾也真是的。”
王阙抱着兰君,声音越发低沉,“她手臂上还有烫伤的痕迹,那是别人把热茶泼到我身上的时候,她为我挡下的。她为了说服我治腿,一个人泡在冰凉的湖水里一整天,发烧了几日才好。当时遇到伏击,她身中三箭却还是奋力把要杀我的刺客推入湖中,不然我早就死了……奶奶,您说,如果有一个人这样奋不顾身地爱着您,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不顾惜自己的身份,您会无动于衷吗?”
崇姚愕然,没想到在云州之时,还发生了这许多故事。她看了看王阙和他怀中的兰君,遥想起年轻时的自己,追着那个人跑,甚至不惜为了他跟最好的朋友反目成仇。为他做衣服,扎破了手指,为他蒸包子,差点烧掉了整个御膳房……
这些,明明就像发生在昨日,她今日却一时糊涂,要拆散一对生死相许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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