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忍许久,或许等的就是这一天,终有机会向萧綦复仇。
次日一早,我见到了我的义女,以及那位浴血千里的少年将军。
昨夜在门口等候萧綦时,似乎染了风寒,夜里便又开始咳嗽。萧綦要我静卧休养,然而今日是那女孩子入府,无论如何,我都要亲自去迎她。
踏入正厅,便见一名青衫男子与一个瘦小的女孩儿已经候在座上。见我进来,那男子立时起身,屈膝见礼,“末将谢小禾叩见王妃。”
青衫鸦鬓,秀欣风骨——谢小禾,竟是这样一个清朗的少年。
我微笑,“谢将军请起,不必拘礼。”
转眸看那女孩儿,尖削下颌,眉目清秀,一身鹅黄宫装也掩不去面孔的苍白,叫人一见生怜。此时她却低头立在那里,并不行礼,只是沉默。
“沁儿!”谢小禾转头,压低了声音斥她,却不见厉色,只有怜惜。
她微微一颤,低着头上前,似极不情愿,却又不能违悖谢小禾的话。
我起身,止住她正欲下拜的势子,柔声一笑,“你叫沁儿?”
“我叫,牟沁之。”她默了一下,说出自己的名字,尤其重重念出一个牟字。
是牟沁之,不是萧沁之——我在心里替她说出未能出口的后半句,刹那间明了她的心思。难为她一个七岁的孩子,心心念念记得自己的姓氏,不肯更改。
谢小禾却急道,“王妃恕罪!沁儿年纪尚幼,不知礼仪……”
“谢将军多虑了。”我微笑打断他急切的解释,正欲开口,突然胸中翻涌,一阵咳嗽袭来,掩了口,一时说不出话来。
阿越忙递上汤药来。
我接过药盏,忽听沁儿轻怯怯地开口,“咳嗽的时候,不可以喝水。”
我与谢小禾均是一怔,却见她抬起头,眸子晶莹,隐含戚色,“我娘说,咳嗽的时候喝水会呛到。”
“傻丫头……”谢小禾啼笑皆非,我亦笑了,心头却酸楚不已。
“好,那我不喝。”我放下药盏,含笑看她,“你叫牟沁之,嗯,这名字很好听。”
她眸光晶莹地看我。
“我的名字是王儇。”我起身,朝她伸出手,“我们四下瞧瞧,看看你喜欢哪一间屋子,好么?”
她迟疑片刻,终于怯怯将小手交给我。
——从此后,我多了一个女儿。
握着这孩子的手,我心中突然充满宁静与柔软。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句话,到此刻我才明白它的含义。
在我的身体里,是我与萧綦的孩子,而身边这个在战争里失去父母,失去一切的孩子,同样也将是我珍爱的宝贝——我会好好爱她,保护她,补偿给她爱与温暖。
不仅仅是她,还有那么多孤苦的孩子,他们都不该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牵着沁儿一路穿过回廊,心中越发明晰,霍然开朗——
在属于男人的战争里,女人并非只能守在家中等待丈夫归来。
我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月光清寒,穿透窗棂,照彻堂前玉砌雕栏。
萧綦面对案几上漆黑的剑匣,周身笼在寒月清辉里,,虽凝然不动,却有森然寒意迫人而来。
剑匣缓缓开启,一柄鲨鞘吞银,通体乌黑斑驳的长剑重握在他手中。
剑一入手,此人此剑,仿佛合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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