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黎眉眼间不再带有血色忧伤,甚至他的那股清冷突然就有了锐气,这一刻,他心中的羁绊被完全湮没,回归为一个冷酷的王者:“你我邦交盟约仍在,若是随意了,岂不是失礼。”
慕容黎礼毕转身,沿着猩红的长毯,向居中的王座走去。
昙花拖尾的礼服极尽奢华,衬得慕容黎背影如朝阳一般光彩夺目,不可仰视。
唯独冠上插的那只白玉仙鹤簪显得那么突兀,与他这身重重叠叠的吉服极不相衬,慕容黎向来注重风仪,他的每一套华服,从高冠,腰饰,璎珞所有配饰都是服饰的点睛之笔,装饰在身衬得风华淋漓尽致,无懈可击,从未如此不严谨,斜插一只玉簪在冠中,而让这套华服失去风华。
这玉簪清风淡雅,太过引人注目。
大厅中宾客满堂,满面喜气寒暄着,除了南风和庚辰,执明一个都不认识,大概是些临时召集过来的江湖豪客。
“本王再度为人,可喜可贺,今日想要宾主尽欢,起乐。”慕容黎居高而坐,神色异常淡漠,手执金盏,遥敬执明,“执明国主,请。”
再度为人,他在提醒他两次的地狱之行都与他息息相关。
从前,瑶光朝堂之上,慕容黎把王位让给执明,自己站在王座下商议国事。今日,慕容黎坐在高高的王座上,俯瞰众人,让执明仰视。
今非昔比。
执明握盏的手感到杯中的寒冷,心在颤抖,万千冰雪划过大殿,摸不着也看不见,这杯仿佛被冻住的酒,怎么都饮不下去。
丝竹管弦之声响起,戏班伶人出现在红毯上,开始一场隆重的晏饮之舞。
玉衡尚戏尚舞,曾经天玑国立国大典上助兴祭祀祈福之舞就是由玉衡去的戏班演奏,那时的慕容黎,还是这个戏班里的一名乐师。
四周是铺天盖地的红帘,一位手持长箫的乐师走进飘浮的纱幔中,隐约的箫声传出,吹尽了一生的怅惘。
一切仿佛回到多年前,命运在此刻遭逢拐点。
只不过曾经国破颠沛流离,混迹戏班以精湛箫艺蛊惑人心的那位伶人,如今已是风华绝代,不容谛视的王者。
慕容黎一手持杯,一手支颐,远远看着喧嚣鼓乐,清冷淡漠,似乎无边的繁华都与他毫无关系。
执明扫视左右。
今日,玉衡郡主缺席。
一郡之主,地主之谊,究竟是摆了多大傲慢才会缺席自己主君与友盟国君的盛宴。
慕容黎冠上那支玉簪极度显目,执明恍惚中有些印象,抱着慕容黎背对着他的那个人头上别的就是这支簪子——赫然是玉衡郡主头上所戴之物。
那一刻,喧天的鼓乐,鼎沸的人声仿佛都瞬间静止。空气中,只有酒盏落下,酒水坠入地毯的细响,带着心碎的清寒。
他突然意识到,慕容黎已不属于他。
宫人眼疾手快的为执明重新换了酒盏,添了酒水。
执明的心,一点点冷却,撕心裂肺,如在泣血,但他仍保持一个君王该有的王者风范,微微道:“听闻玉衡郡主有地仙之名,如此酒宴盛会,怎不见其仙容?”
慕容黎静静的注视着盏中的酒液,轻飘飘道了一句:“执明国主是在怨郡主失礼?”
执明看着慕容黎脸上的平静,是那么冷漠,直接当他是一个陌生人,连一丝细微的感情波动都没有,变得傲月如霜。
执明的心痛得连呼吸都无法触摸:“本王……只是,郡主救了阿离,本王只是想当面致谢。”
“有劳执明国主挂心。”慕容黎清冷孤傲,漆黑的瞳孔,是陌生的,“郡主素来懒散,行踪不定。不懂官场礼仪,不合时宜的出现恐搅了这酒宴雅会。”
不合时宜!
一字字,仿佛要在执明的心上刻出伤痕,执明咬了咬牙,饮尽酒液,不失礼数的冷漠来了一句:“玉衡乃瑶光属郡,主君盛宴,作为下臣无故缺席才是不合时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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