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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部分(第1页)

得不认得。我说都认得,我认给妈妈看。妈妈说我瞎认,不信,说我一天到晚地玩,哪里会认识。我说那些字没什么的,就是那《女孝经》也是容易念的。妈妈说我骗她,要请二叔叔有空儿的时候给我检查检查。”贾母听了,笑着说:“好孩子,你妈妈是不认识字,所以说你骗她。明天叫你二叔叔讲讲,她就信了。”《女孝经》,是唐代郑氏撰写的重要女性教育经典。书中仿照《孝经》的形式和用语,并模拟东汉曹大家(班昭)与别人的问答,以告诫的形式讲述孝道的内涵,以及各种女性应该遵守的礼仪。

宝玉问:“你认了多少字了?”巧姐儿说:“认了三千多字,读了一本《女孝经》,半个月时间里又读了《列女传》。”《列女传》,是一部介绍中国古代妇女行为的书,共记叙了一百零五名妇女的故事,作者是西汉的儒家学者刘向。宝玉问她:“你读得懂吗?你要是不懂,我就讲讲这个给你听吧。”贾母高兴地说:“做叔叔的也该讲解给侄女听听。”

宝玉说:“那文王的后妃不必说了,应该是知道的。周宣王的正妃姜后摘掉簪子请求受罚中,齐国的无盐女长相虽然丑,但她能帮助治理国家,是后妃里头的贤能的。如果说到有才的,是曹大姑、班婕妤、蔡文姬、谢道韫这些人。孟光插荆做的,穿布裙,鲍宣的妻提瓮打水,陶侃的母亲截下头发卖掉,招待客人,欧阳修的母亲郑氏用荻草教他写字。那些受苦的里边,有乐昌公主破镜重圆,苏蕙用回文诗感动了丈夫。那孝敬的人更多了,木兰代替父亲从军,曹娥投水寻找父亲的尸首等等,我也说不出很多。那个曹氏割掉鼻子来拒绝再嫁,是魏国的故事。那守节的更多了,必须慢慢地讲。若是那些艳丽的,有王嫱、西子、樊素、小蛮、绛仙等。嫉妒的女人很少,有唐代任环的老婆把小老婆的头发烧掉了秃妾发,晋代刘伯玉的妻子段明光因为嫉妒曹植《洛神赋》中的洛神,跳水死了。文君、红拂她们是女中的……” 王嫱就是王昭君。西子就是西施。樊素和小蛮是白居易的歌女。绛仙是隋炀帝的宫女,会写诗。卓文君是西汉时的才女,跟着司马相如私奔了。红拂是唐代小说中的人物,与李靖私奔了。宝玉越说越不合礼法了,这最后还要说私奔的事儿。不是父母安排,自己找对象,那就叫“私奔”,这在古代可是很严重的事情。现在呢,这个词好像快要消亡了。为什么?现在的青年人谁还听父母来决定婚姻的,所以都是“私奔”,就都不不叫“私奔”了。

贾母听到这里,赶紧拦住,说:“够了,不用说了。你讲得太多,她哪里还记得住呢。”巧姐儿说:“二叔叔刚才说的,也有我读过的,也有没读过的。读过的二叔叔一讲,我就更明白了。”宝玉说:“你肯定是认识那些字了,不用再讲解了。明天我还要上学去呢。”巧姐儿说:“我还听见我妈妈昨天说,我们家的小红原来是在二叔叔那里工作的,我妈妈把她要来了,你那里还没有补上人呢。我妈妈想着要把什么柳家的五儿补上,不知道二叔叔要不要。” 记得,贾母好像说五儿已经病死了啊,怎么又活了。可能是贾母听错消息了。宝玉为五儿的事也受了委屈了,这回当然高兴了,他笑着说:“你听你妈妈的话!要补谁就补谁吧,还问什么要不要呢。”他又对贾母笑着说:“我看大妞妞这个小模样儿,又有这个聪明儿,将来可能要比凤姐姐还强呢,何况又比她认字。”贾母说:“女孩儿家认得字呢也好,只是女工针线还是最要紧的。”巧姐儿说:“我也跟着刘妈妈学着做呢,什么扎花儿、拉锁子,我虽然弄不好,却也学着会做几针儿。”过去,男耕女织,女人的主要工作就是针线活,如果不会干,那绝对是不爱劳动啊。看看人家,高级干部的孙女还参加劳动呢。现在的大部分女孩子都懒成什么样了,连针线都没拿过,把中国妇女的光荣传统全忘光了。贾母说:“咱们这样的人家,虽然不靠着自己去做,但还是要知道些,以后才不会受别人的气啊。”巧姐儿答应着“是”,还想让宝玉解说《列女传》,但看见宝玉呆呆的,也不敢再说了。

宝玉呆的是什么?当然是为柳五儿了。她要进怡红院,第一次是病了不能进来,第二次王夫人赶走了晴雯,凡是漂亮点儿的,都不敢挑了。后来,他到吴贵家看望晴雯,五儿跟着她妈给晴雯送东西去,他见了一面,他更觉得她长得妩媚动人了。今天,多亏熙凤想着,叫他补上小红的岗位,真是喜出望外了。

贾母见人都不来,又叫丫环去请。不一会儿,李纨和她妹妹,探春、惜春、湘云、黛玉都来了,唯独薛姨妈没到。贾母又叫人去请。又过了一会儿,薛姨妈带着宝琴过来。却不见宝钗、岫烟两个人。黛玉就问:“宝姐姐为什么不来?”薛姨妈就退说她身体不好。岫烟因为知道薛姨妈来,所以不好意思来。宝玉见宝钗不来,心里也纳闷,但因为黛玉来了,就把想宝钗的心事放在一边了。这时,邢夫人和王夫人也来了。熙凤听说婆婆们先到了,自己不好落后,只好先派平儿先来请假,说是正要过来,因为身体发烧,过一会儿再来。贾母说:“既然身体不舒服,不来也可以。咱们的宴会该开始了。”丫环们把火盆往后挪了一挪儿,就在贾母床榻前边一溜摆下两桌,大家按顺序坐好。吃完饭,他们就围着火炉聊天。

再说熙凤,开始还在为比邢夫人和王二夫人迟到,感到不好意思。后来,旺儿媳妇儿来禀报说:“迎姑娘那里派人来给奶奶请安,还说没到上屋里去,只到奶奶这里来。”熙凤听了,感到很纳闷,就叫那人进来,问:“姑娘在家还好吧?”那个人说:“很好。我不是姑娘派来的,是司棋的母亲央求我来求奶奶的。”熙凤问:“司棋已经出去了,为什么来求我?”那人说:“自从出去了,司棋整天哭哭啼啼的。有一天,她表兄忽然来了。她母亲见了她,恨得什么似的,说他害了司棋,一把拉住就要打。那小子不敢说话。谁知司棋听见了,急忙出来厚着脸皮对母亲说:‘我是为他才出来的,我也恨他没良心。现在他来了,妈要打他,不如勒死了我。’她母亲气得直骂:‘不害臊的东西,你想怎么样?’司棋大大方方地说:‘一个女人嫁一个男人。我一时糊涂上了他的当,我就是他的人了,决不肯再嫁给别人的。我恨他为什么这样胆小,一人做事一人当,为什么要逃跑。就是他一辈子不来了,我也一辈子不嫁人的。如果*我嫁人,我只有一死了。现在他来了,妈问他怎么样。如果他不变心,我在妈跟前磕了头,你就当是我死了,他到哪里,我跟到哪里,就是讨饭吃我也是愿意的。’她妈气得不得了,又哭又骂:‘你是我的女儿,我偏不给他,你敢怎么着。’那知道那司棋这东西糊涂,马上一头撞在墙上,把脑袋撞破,鲜血直流,最后就死了。她妈哭着救不过来,就要叫那小子偿命。她表兄平静地说:‘你们不用着急。我本来在外边发了财,因为想着她才回来的,心也算是真的了。你们如果不相信,你们看吧。’说着,她从打怀里掏出一匣子金珠首饰来。她妈妈看见了,就心软了,说:‘你既然有心,为什么不早说清楚呢?’她外甥说:‘女人大都是水性杨花的,我如果说有钱,她就贪图钱财了。现在看来,她只为人,真是难得的。我把这些东西给你们,我去买棺材来收殓她。’司棋的母亲接了东西,也不顾女孩儿了,就由着外甥去了。哪里知道她外甥叫人抬了两口棺材来。司棋的母亲很奇怪,就问:‘怎么要两口棺材啊?’她外甥笑着说:‘一口装不下,必须要两口才好。’司棋母亲见他外甥也不哭,只当是他心疼得傻了。谁知道,他忙着把司棋放进棺材里,也不哭叫,趁别人没看见,用一把小刀子往脖子里一抹,也死了。司棋母亲后悔起来,感到哭个不停了。现在街坊邻居都知道了,要报告官府。她急了,央求我来求奶奶说个人情,她再过来给奶奶磕头。”熙凤听了,感叹说:“竟然有这样的傻丫头,偏偏又碰见这个傻小子!怪不得那一天翻出那些东西来,她像没事人似的,感情是这么个有烈性孩子。论起来,我也没这么大工夫管她这些闲事,但你刚才说得太可怜了。好了,你回去告诉她,我对你二爷说说,派旺儿去找关系帮她除了吧。”熙凤打发这个人走了,才到贾母这边来。

这事情确实让人感叹。过去,女性要争取自己的爱情,那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的。可是,很多女性却义无反顾地追求自己的爱情,当被人抓住的时候,表现得也常常比男子勇敢,视死如归啊。晴雯的表弟为了考验一下她是不是真爱自己,结果把事情搞糟了。其实啊,所谓爱情,不可能是百分百的纯洁。爱一个人,肯定和这个人的学识、金钱、地位等联系着的。如果是一个猿猴对另一个猿猴说“我爱你”,那倒可能是百分百的,没掺杂别的。

再说贾政;这天正和詹光下围棋,双方输赢也差不多,只是一只角儿死活还没确定,在那里打劫。打劫,是围棋上的一个术语。门口的小仆人来禀报说:“冯大爷要见老爷。”贾政马上说:“快请进来。”仆人出去请了,冯紫英走进门来。贾政连忙迎接着。冯紫英在书房坐下,见是在下棋,就说:“只管下棋,我来看看。”詹光笑着说:“我下的臭棋没法看的。”冯紫英说:“谦虚,请继续下吧。”贾政就问:“有什么事吗?”冯紫英说:“没有什么话。老伯只管下棋,我也学几着儿。”贾政对詹光道:“冯大爷是我们的老朋友了,既然没事,我们干脆下完了这一局再说话儿。冯大爷在旁边看看吧。”冯紫英问:“有赌注吗?”詹光说:“有赌注。”冯紫英说:“那就不好多嘴了。”贾政说:“说说也不碍事,反正他输了十来两银子,最终也是不拿出来的。往后只好罚他做东请客了。”詹光笑着说:“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其实,中国人有时候对下棋等游戏看得是很重的,如果有人支招,很可能闹出乱子的,所以最好还是只看不说。冯紫英又问:“老伯和詹公平等下的吗?”贾政得意地说:“从前是平等下的,他输了;现在让他两个子儿,他又输了。他还常常要悔棋呢,不叫他悔他就急了。”这是领导在拿下级开玩笑呢,詹光可不敢这样做,他笑着说:“没有的事。”贾政说:“你试试看。”大家说笑着,棋下完了。詹光算了算,输了七个子儿。冯紫英说:“这盘你吃亏在打劫里头。”

贾政对冯紫英说:“不好意思,怠慢了。咱们说话儿吧。”冯紫英刚才是客气,现在终于说真事儿了:“我和老伯很久不见面了,今天一是来拜见,二来广西的一位副市长来请求引见,带了四种洋货,可以做贡品的。一件是围屏,有二十四扇,都是紫檀雕刻的。中间虽说不是玉,却是最好的硝子石,石上雕刻着山水人物楼台花鸟。一扇上有五六十个人物,都是宫妆的女子,名叫《汉宫春晓》。人的眉目口鼻,甚至是衣服褶子,刻得又清楚又细腻。点缀布置都非常巧妙。我想贵府大观园中正厅上能用得着。还有一个钟表,有三尺多高,是一个小童儿拿着时辰牌,到了什么时候他就报什么时辰。里头还有些人在那里玩杂技。这是两件重笨的,就没有拿来。现在我带来两件,特别有意思儿。”他从身边拿出一个锦盒子,用几层白绵裹着,揭开了盒子,第一层是一个玻璃盒子,里头大红绉绸衬底,上面放着一颗桂圆大的珠子,光彩照人。冯紫英说:“据说这就叫做母珠。”他又叫拿一个盘子来。詹光连忙端过一个黑漆茶盘,问:“这个能用吗?”冯紫英说:“能用。”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绢包儿,把包里的珠子都倒在盘子里散放着,把那颗母珠搁在中间,将盘放在桌上。大家就看见那些小珠子儿滴溜滴滚到大珠身边来,一会儿把这颗大珠子抬高了,四周的小珠子一颗也不剩,都粘在大珠上。詹光不住地点头感叹:“这真奇怪啊。”贾政说:“这种情况是有的,母珠,就是珠母啊。”

硝子石,比较像宝石,又叫假水晶。母珠吸引小珠子现象挺奇怪的,难道是吸铁石做的?不会吧,那可就不大值钱了。更奇怪的是冯紫英,他原来好像是个很潇洒的人,没说他热心经商的事儿啊。再说了,在过去,经商是件很然人瞧不起的事情,不像现在,人人要经商,个个得赚钱。他现在怎么成了推销员了?他还很懂行,知道给大家演示一下,会很吸引人的。

冯紫英又回头对他的小跟班说:“那个盒子呢?”小跟班赶忙捧过一个花梨木的盒子来。打开一看,只见里边衬着虎纹锦,锦上叠着一小捆蓝纱。詹光问“这是什么东西?”冯紫英说:“这叫做鲛绡帐。” 鲛绡,传说是海底相当于美人鱼的鲛人织的一种丝绢。后来,很多薄纱也叫鲛绡。从盒子里拿出来,长不满五寸,厚不到半寸。冯紫英一层一层地打开,打到十来层,桌子上已经铺不下了。冯紫英问:“你看里边还有两折,必须到高屋里去张得开。这就是鲛丝织的,夏天挂在堂屋里边,苍蝇、蚊子一个也进不来,又轻又亮。”贾政忙说:“不用全打开,再叠起来倒费事了。”詹光就和冯紫英一层一层地折好收起来。冯紫英说:“这四件东西价格也不很贵,两万银子他就卖。母珠一万,鲛绡帐五千,《汉宫春晓》和自鸣钟五千。”贾政忙说:“我们哪里买得起。”冯紫英说:“你们皇家的亲戚,难道皇宫里头用不着吗?”贾政说:“用得着的倒很多,只是哪有这些银子。等我叫人拿进去给老太太看看。”冯紫英说:“好的。”

贾政就派人叫贾琏把这两件东西送到老太太那边去,又叫人请了邢夫人、王夫人和熙凤都来看看。贾琏介绍说:“他还有两件:一件是围屏,一件是乐钟。总共要卖二万银子呢。”熙凤接着说:“东西确实不错,但是哪里有这些闲钱。咱们又不像那些都督、巡抚负责采购贡品。我已经想了好些年了,像咱们这种人家,一定要置办一些比较长久的产业才行,或者祭祀用地,或者家族公用的地产,再建一些祭祀的房产。以后子孙遇见不如意的事,还能有些家底,不会一败涂地。我的意思是这样,不知老太太、老爷、太太们是什么想法。如果外边老爷们要买,只管买。”贾母她们也都说:“这话说的对啊。”贾琏不高兴地说:“老爷本来就是叫我送给老太太看看,是不是能进献给皇宫里。谁说买来放在家里了?老太太还没开口,你就说了这些丧气话!”中国人啊,没有防灾防患的意思,一门心思找吉祥话,纯粹就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啊。

贾琏就把两件东西拿了出去,对贾政说,老太太不要。贾政就对冯紫英说:“这两件东西好是很好,就使我们没银子。我替你留心,有要买的人,我就送信给你去。”冯紫英只好把东西收拾好,坐下说些闲话。因为没有兴头,过了一会儿,他就起身要走。贾政说:“你在我这里吃了晚饭再回去吧。”冯紫英说:“算了,不好再打扰老伯了!”贾政说:“说哪里的话。”

这时,有人通报:“大老爷来了。”贾赦进了屋,和冯紫英客气一番。不一会儿,仆人摆上酒菜,大家喝起酒来。说着闲话,又说起洋货了。冯紫英叹口气说:“这种货本来就很难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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