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向来乖巧听话,她把自己断了一根弦的琴取出来,坐在了右侧。
盛卿欢和清聊皆望着那断裂的弦。
南枝的手指拉着那根弦,处境有点尴尬地笑起来“我这人比较怀旧,呵呵,明天让师父给我换根弦就能用了。”
“南枝,你过来。”清聊师父温柔地唤道。
南枝愣了一下,笑着松了弦,拘束地走到清聊身旁。
“用我的琴。”清聊故意给她腾了半席地。
南枝怔在原地,她在想,要不要跪下去,如果跪下去,就跟和师父一拜天地差不多。
盛卿欢的眼神有些微妙,他可能在想,这师徒俩的关系可真好!
南枝想了想,她可是清聊最疼爱的徒弟,跪就跪,无妨。
南枝跪坐在清聊的右侧,二人手臂挨着手臂,甚是亲密。
清聊心中坦荡,并未觉得身旁挨着个长大了的小姑娘有什么不妥当,眼神和笑容都像看一个孩子,看一个自己带大的孩子,满满的包容和宠爱。
“南枝,把你学的‘断’曲奏一遍给卿欢听。”清聊的声音温柔地在耳边响起。
‘断’乃极乐调中的第四章,节奏婉转,时而疾缓,汹涌,时而平仄,明快。最是变化多端,南枝学了六年的极乐调,可想而知有多难。
“是。”南枝领命,指尖落在清聊专用的这把槐琴,琴身镶嵌着两颗绿珠,只要琴弦震动,绿珠就能生出翠雾,空气也会因为这缕缕翠雾变得格外清香,此香并非寻常的香料那种香,更像是大自然的草木露汁的纯澈清香。
南枝小的时候,总想着把这两颗珠子抠下来收为己有,可惜,她动了刀子也没能把它剜下来。
后来,师父们又都宠她,就再也没打这两颗珠子的念头。
此刻,指尖微动,玉弦轻颤,每一指都是一个故事,每一个故事都是段一离殇,这便是断曲的精髓,前尘了断,唯余叹息。
本来弹的不错,可是弹着弹着就错了两个音。
这时,清聊伸手过来纠正南枝的错处,又使得琴声不断,继续靡靡诡异之音。
盛卿欢听得入神,看到清聊和南枝在琴上如此琢磨出一段让人心情澎湃的调子不由羡慕。
他拜清聊为师并非一时兴起,而是一个偶然。
一个月前
盛家又有一块祖地出了铜矿,因为每次开采都会死人,为图吉利,特请了巫师前来作法,万万没想到,来的两名巫师竟然在做法过程中疯了。
巫师手持大刀,逢人就杀,现场一片混乱,盛家的人也被吓坏了。
武功高强的上前都被巫师砍伤,一时竟无人敢去阻止悲剧继续发生。
就在大家撤退之时,有一白衣如仙的男子出现,他长得仙姿玉貌,惊为天人,背上挂着一把琴,琴禳是绛紫色的,上面还有细细的星辰花花纹。
混乱之中,唯独他泰然自若,取了琴,于纷乱之中拨响了琴弦。
当时太过混乱,根本没有谁注意到清聊,只有盛家的公子盛卿欢在小尤的保护下看得清清楚楚。
清聊抚琴的指尖凝着翠雾,一弦一调化作光晕弹开,琴声化作明器,一丝一丝地缠绕着疯狂的巫师身上,好像是被缚住了四脚,失去了自由,两名巫师抱着头,痛苦地跪在血地上,猩红的眼睛睁得极大,在痛苦的挣扎过程中,双目蹿出两缕红烟,消失在空气里。
原本血腥恐怖的双眼渐渐恢复本色,本是疯狂暴躁的人也突然安静下来,长吁一口气,倒在了血泊之中。
大家只看见巫师倒地,却未曾发现此处来了一位琴师,而且品貌不凡。只有盛卿欢,紧紧地盯着那把琴,还有那人的长像。
清聊默默的背着琴转身离去,从出现到消失未惊动矿场上的任何人。
之后,盛卿欢便像着了魔一样,脑子里全是花清聊弹琴的样子,也因此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他派出府上所有人去找一个长得像神仙般俊俏的琴师,可惜都无果而归。
清聊本身低调,加上又藏身在小巷深处,白日很少出门,做事又是在夜深人静之时,所以根本让人无处可寻。
盛卿欢为此生了一场大病,看了全城最有名的几位大夫也无用,盛母悲痛不己,只听小尤说,盛卿欢从矿场上回来就在找一位琴师。
盛母又找来梨州最有名的画师,将盛卿欢口中所说的白衣琴师画了下来,画像张贴得满城都是。
因为白衣琴师的画像,梨州城彻底乱了。
不知多少男女老少将画像撕了回去珍藏,有的更是迷信地贴在了门上,还有的贴在床头,睡前或是醒来看上一眼。
梨州最大的新闻就是:白衣琴师,人人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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