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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玄同 性格教授疑古宗师(第1页)

钱玄同(1887—1939),原名钱夏,字德潜,号疑古,汉族,浙江吴兴(现浙江湖州市)人。语文改革活动家、文字音韵学家、中国“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之一、著名思想家。曾主张废除汉字。

纸上“双簧戏”

在“五四”文学革命的前驱者中,钱玄同可说是一员骁将,一位急先锋。他虽然并不是发难者,但却最早给发难者以强有力的支持。1917年初,当胡适在《新青年》2卷5号发表《文学改良刍议》之后,钱玄同立即在该刊2卷6号发表《通信》作为声援,内云:“顷见5号《新青年》胡适之先生《文学刍议》,极为佩服。其斥骈文不通之句,及主张白话体文学说最精辟……具此识力,而言改良文艺,其结果必佳良无疑。惟选学妖孽、桐城谬种,见此又不知若何咒骂。”此后,钱玄同又发表了《论应用文之亟宜改良》等重要文章,提出了文章应加标点符号,数目字可改用阿拉伯号码,凡纪年尽量改用世界通行的公元纪年,书写方式“改右行直下为左行横移”等主张。钱玄同的助阵,使陈独秀、胡适在寂寞中深受鼓舞。陈独秀对钱玄同的“崇论宏议”表示“钦佩莫名”。他在复钱玄同信中说:“以先生之声韵训诂学大家而提倡通俗的新文学,何忧全国不景从也。”胡适说,钱玄同对他的赏识使他“受宠若惊”,“自信心更强了”;又说,“钱教授是位古文大家。他居然也对我们有如此同情的反应,实在使我们声势一振。”尤其重要的是,钱玄同将“桐城谬种”和“选学妖孽”确定为文学革命的对象,击中了当时模仿桐城派古文或《文选》所选骈体文的旧派文人的要害。钱玄同认为:“六朝的骈文满纸堆垛词藻,毫无真实的情感,甚至用典故代替实事,删割他人名号,去迁就他的文章对偶,打开《文选》看,这种拙劣恶滥的文章,触目皆是。直至现在,还有一种妄人说,文章应该照这样做。《文选》文章为千古之正宗。这是第一种弄坏白话文的文妖。”可见,钱玄同是从更新文学观念和促使文章发展与时代发展步调一致的角度反对“选学妖孽、桐城谬种”的。

在文学革命的大旗树立之初,旧文人们采取了漠视不屑的态度,一时间没人出来叫阵论战。因此,新文化人必须采取对策,引蛇出洞。正如鲁迅所言:“他们正办《新青年》,然而那时仿佛没人来赞同,而且也还没人来反对,我想,他们许是感到寂寞了。”

于是乎,经过商议,由钱玄同演“黄盖”,刘半农演“周瑜”,二人一唱一和,上演了一幕令守旧人士坐立不安的“苦肉计”。在《新青年》第4卷3号上,钱玄同化名“王敬轩”,站在旧文人立场上,如同作策论一般,罗织了许多有关新文学的罪状,以尖刻叫嚣的笔调,大放厥词地把新文人教训了一通。而刘半农立即回长信一封,借清新简练的笔锋,将王文中的观点驳得体无完肤,并且称旧文人就好比“那既要偷汉,又要请圣旨,竖牌坊的烂污寡妇”,既无气魄,也无意境,却处处掩饰,不许新文人露锋芒。他们的眼光又好似“乡下老妈子,死抱了一件红大布的嫁时棉袄,说它是世界间最美的衣服,却没有见过绫罗锦绣的面”,将旧文人之丑态刻画得入木三分,淋漓尽致。真可谓是嬉笑怒骂,皆成文章。这等文章,措辞激越,议论精警,可以说是招招戳到旧文人痛处,让他们看了,不把他们鼻子气歪才怪呢!

果然,没过多久,旧文人阵中大将林琴南便坐不住了,他在上海《新申报》上写了一篇文言小说《荆生》,咬牙切齿地影射攻击了《新青年》的几位主要人物。其中当然便少不了“形友实敌”的钱玄同。在小说里,林琴南塑造了一个浙江文人金心异,金对钱,心对玄,而异对同,实际上就是暗指钱玄同。在林的笔下,金心异嗜财如命,常常“为伤天害理之言”,并且目光短浅,畏首畏尾,被所谓的“伟丈夫”荆生将军所镇压。可以说,小说里充斥着人身攻击与卫道谬论,透露出林仇视新文化的近似歇斯底里的心理。这也恰好说明封建顽固势力在理论和道义上已是无力还手,只能求助于谩骂和影射攻击,做最后的绝望挣扎,不过是困兽般的哀鸣罢了。

也就是自此之后,新文化派人士无论在气势上,还是在学理上,都已经明显处于压倒性优势,钱玄同和刘半农于此间的努力功不可没。

作为文学革命的声援者和呐喊者,钱玄同并不兼事创作,一生未做过一首新体诗。但是,钱玄同却有很深的文学造诣。早在清末留学时期他就跟章太炎先生合办《教育今语杂志》,用白话文撰写论文。坊间流行的《章太炎的白话文》一书,文章多出自钱玄同手笔。归国后他又在浙江办过《通俗白话报》。第一篇近于白话的论学书,就是钱玄同与陈独秀在《新青年》3卷6号发表的通信。《新青年》杂志从4卷1号起刊登白话文章,使用标点符号,也是钱玄同宣传、鼓动、争取的结果。此后,钱玄同用白话撰写了大批杂文,对守旧文人和封建遗老进行了不妥协的斗争。他的文风慷慨豪放,有如长风穿谷、奔流击石,在思想上和艺术上均有较高建树。

在废弃文言文、采用白话文的运动中,钱玄同则是当之无愧的先行者和最有力的推动者。作为海内知名的文字学家,钱玄同在改革汉字方面居功甚伟。1917年,他在《新青年》上发表《对文学刍议的反应》,激烈反对作文“用典”,倡导不用典的胡适主张“工者偶一用之,未为不可”,但钱玄同走得更远,他说:“凡用典者,无论工拙,皆为行文之疵病。”他提出“文学之文,用典已为下乘;若普通应用之文,尤须老老实实讲话,务期老妪能解,如有妄用典故,以表象语代事实者,尤为恶劣。”他还主张改革书写格式,提倡用标点符号,还采用和西方书写方式相同的左起横写的书写习惯,这一主张率先在《新青年》杂志得到应用。著名语言学家黎锦熙在《钱玄同先生传》一文中说:“《新青年》用新式标点符号,是从民国七年(1918年)4卷1号起的,这是中国直行汉字而用标点符号排印的第一本书,出版时,许多人一见就哈哈大笑……”蔡元培对这一成就,曾公允地评价说,这结果是出自“玄同提倡白话文的努力”。

当时不少学者都激烈偏执,但像钱玄同这么极端,还真不多见。他自号“疑古玄同”,对过去的大师,常持坚决否定态度。作为古文派大师章太炎的入室弟子,钱玄同受老师影响,有非常高的古文经学造诣,然而他后来也拜今文经学大师崔适为师,并自称“乃始专宗今文”。实事求是地说,对于古文和今文,钱玄同都是背离师门的逆徒。20世纪20年代初,钱玄同和大学刚毕业的顾颉刚讨论今古文,以《聊斋志异》上的故事举例,说明他们这一代学人治学应该有的态度。书生桑生先后接纳了两名女子,这两个不安分的女人,老是互相攻击,一个说对方是鬼,一个说对方是狐,桑生起初以为她们只是妒忌,说着玩玩,经过一段时间的考验,发现她们果然是鬼是狐,事实证明两个女人说得都对。这个故事正好可以用来面对今古文之争,今文学家说古文经过刘歆伪造,说得是对的;古文学家说今文不符合孔子的意思,也是对的。因此,现代学人今天要做的事情,就是用古文学家的观点来批评今文学家,用今文学家的观点批评古文学家,从相互指责之中,把各自的假面目戳破。

钱玄同的旧学十分了得,像他这样的弟子,做老师的想恨都恨不起来。他提倡废除古文,甚至要废除汉字,不是因为自己不行,而是为了要让后人学起来方便,是纯粹为后人着想。钱玄同能写一手漂亮的隶书和篆字,曾用小篆抄写章太炎的《小学问答》刻印出版,这事遭到了鲁迅的指责,认为像他这样激烈的人,不该这样复古。

钱玄同不仅呼吁提倡白话文,简化汉字,他还提倡世界语,因他的提议,北京大学一度还真的设立了研究世界语的研究机构。世界语的未来虽然至今还不好说,但世界越来越呈现出需要通用语言的趋势却是不争的事实。从这个角度看,我们可以说,钱玄同绝对是具有超前的世界眼光的大学者。

钱玄同曾说:“我所爱的中国是欧化的中国!”这很容易使钱玄同被误认为是一个崇洋媚外的家伙,但这显然不是事实,否则就不能理解钱玄同晚年的抗日行为。实际上,钱玄同不是当时普通的“全盘西化”论者,他对“欧化”有自己独特的解释:“所谓欧化,便是全世界之现代化,非欧洲人所私有,不过欧洲人闻道较早,比我们先走了几步。我们倘不甘‘自外生成’,唯拼命去追赶这位大哥,务期在短时间之内赶上。”他认为,只要不三心二意,左顾右盼,就一定能赶上这位大哥,到那时,我们就可以“和他们并辔前驱,笑语徐行”了。从这我们可以看出,钱玄同激烈的反传统行为,其实是对当时祖国的落后和混乱怒其不争,因爱之深才痛之切的正常反应。

《狂人日记》催生始末

钱玄同在向《新青年》撰稿的同时,也在为该杂志寻求合适、优秀的撰稿人。他自然不会忘记在东京的同窗好友周树人(鲁迅)、周作人两兄弟,认为他们是国内少有的文学人才。钱玄同经常到宣武门外南半截胡同绍兴会馆的补树书屋,劝说周氏兄弟为《新青年》撰稿。周作人很快就有稿子交来,而其兄鲁迅却迟迟没有动手。钱玄同做事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为能约到周家兄弟的稿子,不厌其烦经常拜访他们。他与鲁迅又都十分健谈,常常是下午四五点钟开聊,一直要聊到深夜十一二点方散,中间的晚饭也从未使他们的谈话中断。

一天,钱玄同穿着长衫拎着一只黑色皮包来到绍兴会馆,看到鲁迅正在屋里埋头抄录古碑,便不解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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