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树容易生虫,去年刚结果的时候,不知从哪刮来一阵邪风,一夜之间荔枝树上就挂满了白色的小虫子,可把循例上山除草的程春娘吓到了,盛言楚听闻此事后,马上翻开巴柳子临走前留给他的小册子,根据册子上的做法,两人很快就将那些小虫子给灭掉。
巴柳子回味了一番荔枝味,又追问了一句:“我咋没见着你娘?”
铺子里人来人往,吃酒的划拳的数不胜数,操着各地口音的人都有,巴柳子一双精悍的眼睛在人堆里来回穿梭,楞是没看到心尖上的女人。
盛言楚手往后一指,刚准备说呢,布帘后边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程春娘正昏昏欲睡中,陡然被程菊女儿惊醒后,程春娘懵着睡眼抱着婴儿往铺子外边走。
低着头在喧嚣吵闹的吃食铺子吃饭的食客并没有注意到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出去换了尿布,等婴儿撒了尿后,程春娘火速抱紧孩子迷迷糊糊的又进了后院小屋。
食客该敬酒的敬酒,该夹菜的夹菜,然而窗边的巴柳子却百感交集,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蓬头垢面的程春娘……以及怀中的孩子,端着酒盅的手无故用力,似乎再用力些酒盅就要碎了。
猛的仰头痛饮了手中的酒,酒水涩人,却比不过心头的苦。
“巴叔,你喝慢些!”盛言楚拿起酒壶准备让程菊给撤掉,却被巴柳子一把抢过来,不管不顾的给自己又斟了满满一大杯。
喝了一杯接着一杯,盛言楚觉得巴柳子魔怔了,抢过酒杯:“巴叔,你这是怎么了!要喝酒也没你这样海塞的道理。”
巴柳子酒量甚好,灌了几大杯后理智尚在,泛着水光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睨着后院的帘子,盛言楚随着巴柳子的目光看过去,歪歪头忽而笑了起来。
“你当然开心。”巴柳子没好气的吸吸鼻子,耷拉着脑袋,“如今你有了弟弟妹妹可不得高兴吗?”
盛言楚憋着笑没说话,剥了颗荔枝抛向空中仰着头张大嘴接住,有滋有味的坐在那嚼着。
巴柳子伤心欲绝,见盛言楚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更是心里窝火,可一想到自己的外人身份,巴柳子只觉整个人都像被抽空了力气。
想了想,巴柳子站了起来,起的太快又喝了一肚子的酒,巴柳子踉跄了两步,盛言楚眼疾手快的将人扶住。
“巴叔这是要上船走了?”盛言楚挑眉。
巴柳子反手将盛言楚的手臂抓紧,踌躇了半晌才鼓足了勇气:“楚哥儿,我有事问你…”
盛言楚翘首以待:“巴叔是想问我娘怀里的弟弟妹妹?”
巴柳子拧眉挠挠头,一路撑起来的精壮强悍的猛男人设一下垮成老实巴交的可怜样,腆着脸支支吾吾的,想问又不敢问:“我就是想问问……你那弟弟妹妹是你娘跟谁…跟谁生的?”
盛言楚扑哧一笑,意味深长的指着在铺子里给食客们上菜的柳安惠。
“是他的孩子。”
“他?”巴柳子结巴起来,“他、他不是你表姐夫吗?”
“对啊,”盛言楚还在那笑,“可不就是我表姐夫的孩子吗?今个衙门的张大人来捧我娘的场子,我娘不乐意见他便找了借口在床上歪着,不巧巴叔坐的船驶进来了,我娘身子不爽忙不过来,所以招了表姐夫一家过来帮忙,我娘则帮他们带孩子……”
“带孩子?”
巴柳子脑海中只剩这三个字,笑容蹭的一下跑出来,眼睛里的泪花还没来得及收,又哭又笑:“我还以为是娘生的呢!我在心里还盘算了下,我走了这么长的时间,你娘若再生一个,时间刚刚好,只是一时想不起来谁家小子这么有福气……”
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惹得一众食客笑个不停,程菊在一旁擦了擦手,跟柳安惠说起闲话。
“看到没?跟楚哥儿说话的男人先前差一点就成了我姑父,瞧他那哭笑不得没出息样子,似乎是将咱家姐儿错认成姑姑的孩子了。”
柳安惠端着酒壶看过去,见巴柳子喜得拿衣袖擦泪,小声对程菊道:“这人一进门我就注意到了,长得魁梧结实,原以为是个舞大刀的,细看才发现是怀镇的巴柳子,没想到他还有这等柔情的一面。”
柳家老宅就在怀镇,故而认识经常挑着担子满街跑的巴柳子。
夫妻俩对着巴柳子说的起劲,忽然后院的帘子动了动,窗前的巴柳子顿时眼巴巴的看过来。
“菊姐儿,”声音先到,随后帘子被撩开,露出程春娘那张温婉的脸庞。
“你进去给孩子喂点奶,剩下的我来忙吧。"
“姑姑身子好了?”程菊赶忙将外边的围裙给松下来,对程春娘道,“要是撑不住你就喊我,我喂饱了姐儿就出来。”
程春娘抬手紧了紧睡散的发髻,取下墙上挂着的围裙边套边道:“我身子好多了,对亏了你带来的姜茶糖,吃了几块已经没觉得不舒服,你进去吧,铺子有我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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