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盛言楚丝毫不觉得与自己抢生意有不妥之处,赵教谕倏而瞪眼,拔高音量训斥:“盛言楚,是谁教你用这种态度对待师长?不尊不敬你读书读狗肚子里去了吗?!”
声音之大,震得屋里的老山长都惊醒了。
“谁在外边?”
盛言楚嘴角一抽,扬声道:“山长,是赵教谕。”
赵教谕吓了一大跳,忙冲屋子解释:“山长,是我赵嵘,我——”
“嚷嚷个什么劲?”
老山长其实没睡着,赵教谕和盛言楚在外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落到了老山长的耳里,赵嵘这些年利用教谕身份使唤书生这件事,老山长一直有所耳闻,偶尔使唤一两回没什么,可赵嵘一而再再而三未免吃相难看。
“卖对联人人都可以,你赵嵘行,盛秀才自然也行,你要他给你什么说法?”老山长沉声问。
赵嵘努力调匀气息,弯着身子像条醉虾一样,不甘的控诉:“山长,我家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上有老下有小…盛言楚只有寡母,又有郡守大人给他撑腰,家中还有日进斗金的铺面,他压根就犯不着和我抢着卖对联……”
一旁的盛言楚目光定定的睨着赵教谕,他委实没有想到赵教谕心中竟是这样想他的。
屋里的老山长被丫鬟搀扶着起身走了出来,一出门就拿拐杖敲打赵嵘的后背,赵嵘被打得抱头乱窜:“山长…您打我作甚?”
还当着盛言楚的面打,他这个夫子不要脸?
“不打你,你就不知好歹!”
老山长喘了口粗气,厉声骂道:“这么些年,你也该知足了,那些到了年尾帮你卖对子的孩子,你可给他们一星半点的辛苦钱了?就你赵嵘要养家糊口?他们难道没有家人孩子要养?”
好些童生比盛言楚的年纪还要大,成家生子的不下有七八个人。
老山长的话掷地有声,直骂得赵嵘抬不起头来。
盛言楚静静的走过去扶着老山长,老山长看看乖巧懂事的盛言楚,再看看曾经是自己的学生如今为人师的赵嵘,缓了好几口气后,神情沉痛:“你且先回去,细细想想适才老夫的那番话。书院里的书生虽是你的学生,可他们年轻力壮聪慧斐然,有朝一日定会超过你这个夫子,你何必在此时压着他们的财路,一回两回他们只当卖你这个夫子的人情,次数多了谁不烦?何况、咳咳……”
盛言楚忙抬手拍老山长的后背,顺了气后老山长抬眸觑了觑盛言楚,神色有些愧疚,最终没将嗓子眼那句‘何况盛言楚非林中之鸟’这句话说出来。
赵嵘在老山长埋怨的眼神下走出了老山长的家,盛言楚跟在后边,师生俩谁也没有再提起过卖对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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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八,书院复课。
春回大地,化雪初始,气温降得比过前年还要冷,不论是秀才坊还是童生居,时不时都能听到有人跺脚驱寒的咒骂声。
盛言楚穿得厚实,棉袄底下还藏了一个铜制的汤婆子,此时汤婆子里灌了满满的热水,手附在上面暖和的很。
翻一页书,盛言楚就将手缩到汤婆子上,配上杜氏大老远寄来的那一身狐裘袍子,远远望去,盛言楚好似一个毛茸茸的小企鹅。
秀才坊里的秀才都比盛言楚大,有些秀才家里的孩子比盛言楚小不了几岁,故而大家几乎都将盛言楚当孩子看,平日里看书看累了,大伙都喜欢揉揉盛言楚毛茸茸的脑袋开玩笑。
这不,众秀才又开始凑在盛言楚桌子前嬉笑打闹。
“盛小弟,你这乡试题哪来的?”有人眼尖看到盛言楚压在书底下的乡试卷子,搓搓手讨好的问:“能不能借我看看哈?”
市面上很难找到历年的乡试题,三年两回的乡试考完后,考卷会密封保存在郡守贡院,除了郡守大人,谁也不能进去。
盛言楚是郡守卫敬的义子,拿到乡试考题不是什么稀罕事。
“你要看,借给你就是。”盛言楚瞪了眼在背后薅他头发的赵蜀,将乡试题抽了出来给面前的人。
乡试卷子一共有两套,虽然不多,但里边夹杂了好几份往年乡试头名之人的案卷,这几人做得答案言必有中简明扼要,不失为借鉴的标本。
卷子一摊开,周围的秀才们纷纷挤过来观摩,就连揪盛言楚身上狐裘毛玩耍的赵蜀都靠了过去。
“我的老天爷,这几人不愧是乡试之中的佼佼者,看看,言辞干练精简,寥寥几句话就令人幡然醒悟…字字珠玑,言之凿凿啊。”
“何止,你们看这道。”
一秀才拿起乡试考卷,指着其中一道题,高声道:“题破得巧,三四句申述题意也十分的精妙,‘道一家之言难抵万人之口,吾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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