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遥生坐在书桌之后,将一条书着墨的丝绢递到烛前点燃,不免失望。月余的功夫,她竟然当真没再行动,每日发来的绢报不外乎就是长宁在发呆,在散步,或是那人又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遥生无奈叹息,直到丝绢在铜盆里燃成了灰烬,苏遥生才吹灭烛台,合门出了书房。
今日的绢报上说,那人给自己做了一支檀木的簪,小刀锋利,还划伤了手指。苏遥生不禁想起收敛在闺房里的那支断簪,事出因她,她便更不想欠着长宁的人情。于是,托了下人送去镶金修复,看看那簪可还有救。
长宁好歹也是位公主,现在但凡有些门路的皇戚重臣,都想借借这位公主的东风飞黄腾达。她怎么可能困难到连支相称的簪也寻不得?非要自己做,还弄伤了手指。想到这里,遥生不禁又皱起眉头心事重重。
却说此时的长宁府里,献平君一路撵着安常侍在偌大的庭院里追追赶赶。
“好你个安常侍!还跑?!”长宁红润着一张脸,指着安常侍气喘连连,右手食指的指尖上束着厚厚的缠布。
“主儿,主儿您别再追了,奴……奴真的跑不动了……”安常侍怀里抱着那支雕了一半的檀木簪和小刀,红头胀脸弓着腰喘得上气不接不下气,“只要公主一句话,莫说一支木簪,就是全皇城的簪奴都能给主儿买来,公主您就安生些吧!”
“嘶!你还我!”长宁提了层层叠叠的裙摆又要再追,要不是这裙装厚重繁琐,休说一个安常侍,就是几个安常侍接力着跑,也不是长宁的对手。
“主儿,歇歇吧。”正巧此时,一名小丫鬟走上前来,手中托盘里盛着一盏晶润的菊茶,茶汤浅黄有一朵盛开的小菊盈盈而晃。那丫鬟似是机灵,见长宁汗涔涔模样又从怀里掏出一条绢帕奉于长宁面前,“擦擦汗,莫被风吹得染了寒气。”
闻声,长宁赶忙放下裙摆,站得端正。面前这个小丫鬟就是苏遥生送到身边的人,长宁含蓄抿了唇,与那少女一个温润如春的笑容道:“谢谢习音。”
习音,人机敏又有眼色,做事既有分寸,也知道审时度
势。想着,遥生培养这人该是费了不少的精力。如果不是她负责往外传信,只怕自己的人还真的看不出什么端倪。虽然已经知道这人是遥生派来监视自己的,但长宁还是忍不住亲近,她很想问问习音,遥生平常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书中没有提及的日常里,遥生爱吃什么?爱做什么?长宁都想知道。
端着托盘的人显然一愣,尊贵的献平君竟然会因为一杯茶而向丫鬟道谢?!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习音毕竟是遥生调教了多年的下人,只是诧异了瞬息,面上就恢复了恭敬。
“习音呀。”安常侍眼力过人,什么人,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咱家小主不喜骄矜,你今后要习惯。”
“是,奴婢知了,多谢常侍大人提点。”习音忙福身示意。
秋风清爽宜人,乍一卷席,令长宁眯着眼睛沉浸其中,及腰的长发没了簪子约束,被风卷的纷纷扬扬。所以在奉与苏遥生的绢帕上,习音写道:
宁随和谦卑,待下人未有严苛。府中势力纷杂,宁性善而不自知。伤未愈,缺簪。
苏遥生读过,执于烛前,又是化作一绢烈焰。随之目光渐寒,望着那满桌的钗簪,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府上的下人寻了皇城里许多工匠去看,都说玉簪无救,那簪细细巧巧,若是修了,便也是用金丝固定,笨不说,还沉。所以遥生今日带了许多人去逛,宝珠美玉的铺子一家挨一家寻,若是有个眼缘的,便也都收了来。
可印象之中却没有一支簪能与那人相称,不知不觉逛了一天,这簪竟也买了满满当当的一桌。遥生望着,不禁失望。
直至目光落在那副挂在墙上的墨卷之上,苏遥生似是解了眉间愁苦,望着一方朱红,上面朱红的印泥盖着四个大字:苏遥生印。
遥生起身,去书架上取来一方锦盒,翻开来看,其中正躺着一块澄澈白玉,烛光之下,那玉散着柔光,犹如一泓掌心的清泉,温润似长宁。印底纂着遥生的名字,印头雕花似锦,是遥生还未出生时,爹爹就做与她的,世间仅此一块,就连雕玉的工匠也舍不得废料太多。
遥生取来一只簪,头尾相比,那玉章的尺寸比簪还要多些。做了簪,可
惜了。只是,她再不肯欠长宁半点人情,她不欠着长宁,这一世她们就不会再有纠葛,心中便不会再觉着歉疚了吧?
苏遥生目光寂寥的抚了抚那方印章,唤来了下人…
献平君迁居几乎也有两月余,按理说乔迁新居,当是宴请八方宾客才是,可长宁遥途劳顿,又正是府上乱哄哄的时候。所以,这一耽搁,便耽搁了两月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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