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冷笑一声:“天下英雄,还不是大多为沽名钓誉辈?为我扬名者,我不感谢。我还是小孩的时候,就被他们的赞美硬生生的与世界隔离。别家少年疏狂天经地义,为什么我就该挑灯夜读,容止有度?我为此不满,隐居深山。往来者不过数人,莫逆者只有东方。天下那班所谓的名士,还是不肯放过我。当今拿起我的名字做谈资的英雄,几个真得成为过我的座上客,几个又是我所瞧得起的?
我懒得拆穿他们。但是我绝不会为了保持他们为我建立的温文的名声,去违心的结好善待旁人。这个乱世朝不保夕,不适合谦谦君子。”
我凝视他,对于这样的他,我反而生出更多的敬意。如果人要从众,为人赞美有什么了不起?孤独者,还能脱颖而出,才是精彩的一笔。他身上的衣服都湿了,我突然有点内疚。
因为没有了黄金凤,脖子上总觉得空落落。我低头瞧一眼脖子,他也瞧了一眼,不过没有作声。上官一定不喜我跟阿宙去会面,不过凤在阿宙那里……他那样的坏,自己藏着也算了,若是将来送给了其他的女人……
母亲留下的宝贝,绝不能让别的女人拿了去。要是阿宙敢这样……,我必定要他不得好死。无名野火在我心尖乱窜,我捏紧了拳头。
“你的样子倒可以吃人了。”上官给我端来一碗汤饼,他把筷子塞到我的手里。
我本想和他说自己要去都江堰之事,但权衡之下,还是先吃饱为好。
他转去换了一件灰色衣裳。显得他更白皙,也衬出几分难以言传的忧郁。
上官坐在一旁喝酒,自言自语:“……咄咄怪事……”
“怎么了……?”我问,他的样子像是被什么奇特的梦魇迷住了。
上官说:“你方才叫那个少年阿宙……是他对你说的吗?”
我点点头,他轻声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他仰脖又喝了一口酒:“夏初,我们尽早离开青城山吧。我的腿好多了。这十来日,此盘棋越来越不可解了……到底怎样的推手,把大家全部卷进来?不明情况下,走为上策。”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仔细一想,问:“先生,你是说……元廷宇谋害你,东方先生来访,阿宙又来问国策,这些事情连在一起有不祥之兆么?”
他道:“是的。不过我……。东方师兄说得对:我还是年轻,多是纸上谈兵。现在要我完全谋得这一局的奥妙,还需要点时间。”
我放下碗:“……先生……”
“嗯?夏初?”
“先生,本月辰日,我要去一次都江堰。”
“为什么?”
我直说:“因为和阿宙有约,我得去。”
上官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别去!那个人危险,都江堰也不平安。”
我坚持道:“他有我一样重要物件,我得讨回来。”
上官皱眉:“什么物件,你的竹囊里才是你最重要的东西,对不对?”
我不好说是黄金团凤,闭起嘴巴。
他这次根本不来让我,自顾自的拿了给阿宙看过的那张地图,径直走回自己的寝室去。
我喊了一声:“先生……为什么不准,我会回来的!”
他冷冷的说:“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现已懂得下山之法,要走你随时走。但你要问我,我只好实说不愿意你去。”
我赌气把筷子碗一把抓,跑回伙房,没想到他也有偏执时,阿宙出现,什么都变了。
离约会之期越来越近,上官的态度没有改变,我也有些生气。我这人向来有些吃软不吃硬,所以也不会再次对他开口。
上官日日夜夜在屋内念念有词,我给他门口放吃食的时候,见他在地上摆了许多竹片,每根上都用毛笔写了些字。他不断排列他们,在纸上挥毫。我瞥了一眼,只见有一排竹子上面写着元天寰,还有些天干地支的纪年……
我退到门口。他对我仍旧视而不见,只顾埋头思索。
约期的前夜,我早早就坐在了柴房门口,月华如昼,我思量往事,一些细微之处,涌上心头。
我寻思,我本该对上官说一些过去的。但是我的身世,又如何提起?
将来万一我身份被识破,上官所期盼的宁静,当然不复存在。
虽然元天寰在长安,但是我总算他未婚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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