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特别特别,爱你。”
那一刻我后悔没当面和她共度这个时刻,我想看她说爱我时的眼睛,我想使劲抱着她,吻她,想把她揉进我的身体里。
第二天下午两点多我妈就先过来了,带了些买好的菜来,说今天她掌勺。以往生日都是我去她家里吃一顿,今年我请他们过来,跟他们说阿佑和我上司也来,阿佑是我故意叫来的,否则只多一个尚宛目标太明显。
汪亚茹女士还是老样子,到了家里先是里里外外四处检查一遍,表面上是检查卫生,看我一个人有没有好好过日子,实际上是想观察我的生活有没有什么变化,有没有把什么人带回家,诸如此类的事。
我盘腿坐在沙发上,余光看她像侦探一样检查完了,放下手机,“您还满意不?”
“还行,卫生搞得不错。”她也坐下来,喘了口气。
我把果汁推倒她面前,“您辛苦了,喝点果汁,歇一歇。”
她端起杯子,沉吟片刻,又放下,“闺女啊,你说时间是不是过得特别快?我到现在还记得当年在产床上第一眼看到你,那红红的皱巴巴的小脸蛋,哎哟当时我就想啊,这辈子我可就要护着她,护到我老死了。”
我想了想,“我生下来时那么丑吗?”
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感叹里,不打算理我,眼里甚至泛起泪花,“一眨眼,都二十九年了,妈妈是真老了。”
“别愁,人家都说你看着年轻,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妈,其实你挺幸运的。”
幸运什么呢?我没讲完,我一直觉得这世上活得好的女人有两种,第一种优秀到极致,人中龙凤,通透而智慧,她们对自己和周围的世界的掌控来自于各种或先天或后天练就的能力:直觉、果断、评估、取舍、平衡……显然,我妈不属于这种女人,她是第二种,简单,被宠。
她们活在一个相对简单懵懂的认知世界里,在这个世界里,她们不需要付出太多的努力,也不需要看透任何事,她们有烦恼,但转脸很快就会忘掉,不是因为有忘却烦恼的慧根,而是因为……健忘,而所有的糊涂背后,她们的世界之所以还在运转,并且运转得不错,只不过是有爱她们的人在支撑着,像我妈,就我知道的,先是有我爸,然后是李叔叔,甚至我自己,也在有意无意地支撑着她。
而夹在这两种中间的女人,也不能说活得不好,只是,芸芸众生,如我,如阿佑,如萧梓言,都在平凡且努力着。
“来往,妈妈知道,你一直看不上我。”
“啊?”
“当初你爸判刑,我很快改嫁,我知道你看不上这样的妈妈,这么多年,妈妈也谢谢你在面子上依旧尊重着我。”
我有点语塞,确实,这么多年,我对她的行为耿耿于怀,但每次再深想一步,都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评判,何况,她和我爸之间的事,终究是他俩之间的,第三个人,哪怕是我做儿女的,也不可能了解全部。更让我语塞的是,这么些年我俩也没聊过这么严肃的话题……
“哦,妈,没有啦,我是觉得,婚姻感情这种事,除了当事人,没人能够感同身受,也没人有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妄加评判,说到底是你和我爸的事,他接受就行。”
我妈叹了口气,我看到她眼角一皱一松间的皱纹,不知为何我想到了尚宛,当美人迟暮,只要身边还有一个爱护她的人,便也什么都不怕了,我希望,将来那个人是我。
“来往,”她的声音忽然沉下许多,仿佛也清晰很多,“有些话,妈妈从没讲过,今后也不会再提,你今年虚岁三十了,我可以跟你讲一遍了,但只讲一遍。”
我心里有些隐约的不安,点点头。
“当年妈妈和你李叔叔那么快在一起,你一定认为我们早就有一腿吧,”她顿了顿,“我知道,所有人都这么想,但不管你信不信,我和他之前还真没关系。”
我愣住了,说不出话。
“你爸宣判后,有一天,老李突然来找我,问我愿不愿意和来从善离婚,嫁给他。”
“为啥啊?”
“他当时给我分析,一来他一直挺喜欢我,但‘朋友妻不可欺’,之前也只是想想。”
“怎么?我爸一进去就可欺了?”
“二来,他说他去征求过来从善的意见,九年不是一个短暂的时间,九年后来从善就算东山再起,也是一个老人了,不会再有年轻时的体力、精力和动力去发家致富,老婆孩子跟着他会很受罪,何况你那时候正在国外读书,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可是我明确表示我不再继续读书了。”我打断她。
“你听我说完。那时候你说不念了,要回来,我们合计合计,觉得可能是一时想不通,也可能是想阻止我和你爸离婚,所以我一咬牙坚持离了,想着一年、两年……你总能想通,没想到你这孩子这么执拗,坚持了七八年,把这条路彻底堵死了,这一点,你和来从善是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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