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黎鸢就是如此。
剧情拍摄完毕,孔黎鸢瞬间收回在镜头里倔强倨傲的表情,并朝搭戏的演员笑,表情柔和。
说,“辛苦了。”
这时候的孔黎鸢,一点也没有那种模糊遥远的表情。
她宽容大度,待人真诚善良。
遇到剧组的任何一个人都尊称为老师,会因为天冷买咖啡给场务,会说自己闻不惯烟味然后礼貌地转移阵地。
付汀梨已经通过其他人得知——她们认识的孔黎鸢总是平和礼貌,没什么脾气,但的确是不抽烟也闻不惯任何烟味。
可孔黎鸢分明会抽烟。
在加州时,会恶劣地朝她脸上吐出长而肆意的白雾,还会随性地穿着大两码的马丁靴,在公路上拖来拖去,会在敞开的车里伸出双手大笑,更会轻轻掐握住她脆弱的脖颈,然后在她受不住大喘着气时,撑着手肘笑着看她,然后同她接吻,直到她的眼眶变得湿润,才宽容大方地渡气给她。
在上海时,也会唯独把她手里的汉堡扔掉,靠在车边,抽着一支廉价的红酒爆珠烟,在烟雾里朝她笑,然后和她说,
“你头发乱了。”
这个女人像个矛盾而疯狂的多面体,始终是朦胧遥远的。
让人无法分辨,到底她的哪一面是真实的,哪一面又是虚假的。
付汀梨收回视线。
转身就走,洗完手回来,她忙着在手机上记录今天的拍摄情况,虽然闻英秀没有做出这样的要求。
但毕竟是工作,她还是将每天关于雕塑方面的拍摄情况,整理成文档发给对方审核。
片场人多路杂,许是低头走路整理文档,便没注意迎面走来一个人,也没听到那人的脚步声就停在她面前。
于是低着的头撞到那人的胸口。
她头没撞着,还没来得及抬头。头顶女人却是发出一声闷哼。
她慌乱抬头,头顶的太阳有些刺眼。视线只能悬在女人的下半张脸。
那里有不厚不薄,线条流畅,却特别引人注目的唇。
而唇的主人将她扶稳。
然后低头望她,是一声近在咫尺、却又模糊不清的叹息,
“你在梦游吗付老师。”
像光圈下晕开的慢镜头,唇的主人轻轻把耳罩戴到了她耳朵上。
掠过耳边的手指,似有若无地抚过她的头发,
“走路小心点。”
这时,嘈杂声里有人喊一句“孔老师导演喊你”。付汀梨终于反应过来,谨慎地退后一步,笑着说,
“谢谢孔老师。”
孔黎鸢盯她一会,应下那边的呼喊,慢条斯理地笑一下,转身往导演那边走去。
付汀梨缓一口气,一阵风刮过,随意挽在脑后的发有几缕散落下来,飘在耳廓,那处皮肤似乎还遗留着女人指尖的体温,惹得人发痒、发热。
像加州随心所欲的风,偏偏在这一秒掠过上海。
让三十瓦灯泡亮光下,五十分之一的区域突然戳破密封世界的薄膜,让什么灼烫强烈的东西涨了出来。
涌到她们之间,冲撞着她极为敏感的神经末梢。
以至于,当付汀梨抬头,再望到那个笑得含情而温和的女人时。
她突然很想问:
孔黎鸢,曾经在你腰间停留过的那只红色飞鸟,现在还会在那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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