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椿知道于丝去酒吧救场就是因为许迦七偶尔在半月里剧院演出,于丝总在演出散场后假装偶遇他。演得很假,她每次看都尴尬,但好像许迦七每次都有被于丝骗到。
她从认识于丝起,于丝就在喜欢许迦七了,无论许迦七对于丝说多少遍不喜欢,于丝都不会放弃。她觉得于丝是因为习惯,于丝偏说是因为爱。
谁知道。反正她连同所有身边人,早就习惯于丝佯装睿智地在许迦七跟前刷存在感了。
两人来到候车区,尤椿想起一事,看向她,问:“我还没问你脖子怎么回事,让狗啃了?”她在问于丝脖子上的吻痕。
于丝自己掐的,想被许迦七看到,但他好像没看到。他很少看她,或者说,他几乎不看她。
她没说话,思维活跃的尤椿也去想别的事了,没追问她的回答。
哥哥有事没来,家里司机接走了两人。
十点多一点,路上车少了,一直停在音乐厅门口的s级加长款豪车才终于显眼,车上一双眼目睹了于丝在男生面前一整套做作的动作。
突来电话,男人接起,那头声音很大,叫着:“小舅你别花钱买那破地方!那老板是什么玩意儿!”
男人声音沉稳,“酒醒了就给你妈回电话。”
“我没醉,我还知道我抽了那女的,什么货色还跟我吆五喝六,千人骑万人压的东西以为自己是个处女。”他说着没醉,张嘴却都是混话。
“多久没回家了。”男人面色平静,语气也照旧,那个混帐却不自觉灭掉气焰,不吭声了。
家指的是梅圩。
梅圩是华东一个以富裕出名的小镇,除此之外,更有名的是富裕皆源于一个家族。家族首脑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起,赶上了每一趟致富的列车。截至今天,家族成员分布在世界各地的精英圈层,领导着百分之二十的人再去压榨百分之八十的人的生存空间,钱比印钞来的快不知多少倍。
混账就是家族一份子,当然,是微不足道的一支。出了梅圩,他是少爷公子,回到梅圩,有些家族聚会他甚至不能上桌吃饭。所以他不愿回去。但若被家族里举足轻重的人叫回去,他又不能拒绝。
“我知道了小舅,我会好好经营这个酒吧的。”混账不敢对男人说半个不字。
男人挂了电话,正好手下办事的人回来,隔着车窗跟他汇报结果,他闭着眼听完,略一扬手,司机关上车窗,绝尘而去。
混账酒醒了,把给他物理降温的医生一把推开,骂道:“滚蛋!”
医生面无表情地收拾东西,混账嫌他动作慢,扯下毛巾扔向他,打到了吊灯,灯罩摇摇晃晃,灯影就在地面上摇摇晃晃。
混账又把家砸了一遍,安静下来,耳边响起他妈拿小舅打压他,说他情绪不稳定的话。他从小活在小舅的阴影里,长大以后也不能在小舅面前直起脊梁,却无能为力。因为小舅估计也不愿做他的小舅,毕竟是隋弋。
如果不是他妈拜托,隋弋哪有时间来盯一个废物买酒吧的小事。
轿车抵达目的地,司机下车,打开后座车门,许迦七从车上下来,对司机道谢后进门面前的别墅。
“姑妈。”许迦七对楼上下来的女人这样叫道。
女人也刚回来没多久,首饰还没摘,略点一下头,扭头喊道:“珠妈给迦七做两个菜。再煲个汤吧,要老母鸡的。”
“好的,幺姐。”
幺姐走到许迦七跟前,跟身后司机对视一眼,接着拿走了许迦七手里的琴箱,还有书,温和地问:“演出顺利吗?”
“像往常一样。”许迦七回答。
幺姐拿着他的东西往前走,声音从她离开的背影传来:“器乐就是这样的,很孤单,但大师都是从孤单里挣扎出来的。别以为姑妈不懂哦,不然也不会在你爸妈死后把你接过来培养了,学乐器哪有不花费巨款的啊。”
许迦七没说话。
幺姐迈上旋梯第一级台阶,又说:“乖乖,去洗个澡,出来喝点热乎的汤。”
她松弛地上楼,脚步不停,头也不回,眼看到二楼了,许迦七突然叫了一声:“姑妈。”
她停下来,没有转身,只是偏身,问:“怎么?”
“那是我的书。”
别墅里顿时雅雀无声,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许久,幺姐把书放在旋梯扶手,笑道:“瞧我,忘记了。”说完侧身看向许迦七:“迦七也别忘记,这些书都是姑妈买给你的哦,一定要好好读书学琴。”停顿一阵子后,继续上楼。
脚步声渐渐消失,许迦七的目光挪向那本书,不知道哪来的风吹得卷边的封皮晃动,夹在书里的信封露出粉红的一截,那么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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