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蒂娅很兴奋。每当她谈到上帝——或者威利,她的哥哥;或者赫保埃,她的丈夫——她就会变得兴奋。
“噢,我不是大嗓门。我是长老会的,我们才不搞在地上滚来滚去迷迷瞪瞪胡言乱语那套呢。我们不是每星期都参加圣仪,窝在一块儿。在我们的教堂,我们唱歌,让那些祷告的人祷告。说实话,我不觉得唱唱歌,做做祷告会伤着你,米克。你应该带上你的小弟弟去主日学校,再说你也不小了,可以坐在教堂里了。看你最近自以为是的鬼样子,我觉得你一只脚已经踏进地狱里了。”
心是孤独的猎手 第一章3(7)
“神经。”米克说。
“噢,赫保埃结婚前可是个神神道道的主。他就爱每周日去迎什么圣灵啊大喊大叫啊给自己祝圣啊什么的。我们结婚后,我让他加入我们,尽管有时让他安静蛮难的,但他表现还不错。”
“我不信上帝,就像不信圣诞老人。”米克说。
“等等!有时我觉得你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像我父亲,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啦。”
“我?你说我像他?”
“我不是指脸或外貌。我指的是你灵魂的形状和颜色。”
巴伯尔坐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餐巾系在脖子四周,手里还握着一只空勺子。“上帝都吃什么?”他问。
米克从桌旁站起来,站在门道,准备走了。有时,激怒鲍蒂娅是很好玩的。她总是老生常谈,没完没了地说同样的话——那就是她知道的一切吧。
“你和我父亲这些从不去教堂的家伙,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安宁。而我呢——我有信仰,我有安宁。还有巴伯尔,他也得到了安宁。还有我家赫保埃,我家威利也一样。这个辛格先生呢,一眼就能看出他也得到了安宁。我第一次看见他就有这感觉。”
“随便你吧,”米克说,“你疯起来可比你的任何父亲都要疯。”
“可你从没爱过上帝,也没爱过人。你像牛皮一样又硬又糙。不管你咋样,我可看透了你。下午你会到处乱跑,啥也称不了你的心。你会四处闲荡,好像非得找到丢失的东西。你会兴奋地把自己整得越来越激动。你心跳加速,差点死过去,因为你不爱,你没有安宁。结果有一天你会像爆炸的皮球,彻底崩溃。到那时,没什么能救你。”
“什么,鲍蒂娅,”巴伯尔问,“上帝吃什么?”
米克大笑,重重地走出了房间。
那天下午她确实在房子附近乱逛,因为她安静不下来。不少日子都是这样。一方面,小提琴的事折磨着她。她没法把它做成一个真家伙——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计划,这念头本身已经让她恶心了。她怎么会如此肯定它能实现?如此愚蠢?也许人们太渴求一样事物时,他们就会抓住每一根稻草。
米克不想回到家里人待的房间。她也不想和任何房客说话。除了大街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但日头毒得很。她在门厅里无所事事地来回踱步,不停地用手掌将乱了的头发捋到后面。“见鬼,”她大声对自己说,“除了一架真正的钢琴,我最想要的是属于我自己的地方。”
那个鲍蒂娅毫无疑问有着某种黑人式的疯狂,但她还算正常。她从不像其他黑女孩那样,偷偷地对巴伯尔或拉尔夫做卑鄙的勾当。可是鲍蒂娅说她谁也不爱。米克停下脚步,僵硬地站住,用拳头摩擦头顶。如果鲍蒂娅真的知道,她会怎么想?她到底会怎么想?
她总是守着自己的秘密。这是一件不用怀疑的事实。
米克慢慢地爬上楼。她上了一层,接着上第二层。为了通风,有些门打开了,房子里闹哄哄的。米克在最后一截楼梯上坐下来。如果布朗小姐打开收音机的话,她就可以听见音乐了。也许会有很好的节目。
她把脑袋放在膝盖上,系上网球鞋带。如果鲍蒂娅知道总是一个人接着一个人,她会说什么?每次她都感觉身体中的某处要爆炸成无数的碎片。
但她守口如瓶,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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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克在台阶上坐了很久。布朗小姐没有打开收音机,只有人们发出的噪音。她想了很久,一边用拳头捶打自己的大腿。她的脸好像裂成了碎片,无法合到一起。这种感觉比饥饿要坏得多,虽然类似那种感觉。我要——我要——我要,这就是她所能想到的,但她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上面的楼梯平台传来拧门把的声音。米克迅速地抬头,是辛格先生。他在门厅站了几分钟,脸色悲伤而宁静。然后他走到对面的卫生间。他的同伴没有和他一起出来。从她坐的位置可以看见屋子的一部分,他的同伴在床上睡着了,盖着被单。她等着辛格先生从卫生间出来。她的脸颊火辣辣的,用手摸了摸。也许那是真的,她有时爬这些高高的台阶只是为了在下面楼梯听布朗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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