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有片刻定格,宋星遥的大脑有些紊乱。
林宴的杀伤力依旧巨大,二十啷当岁的容颜,是他一生中风华最盛的模样,棱角犹在,少年未老,眉朗目舒,那双眼……平时有多疏冷淡漠,凝望一个人时就有多深情,仿佛蕴蓄千言万语,会说话般道尽无数欲语还休的心事。
这样一双男人眼眸,是很容易让女人深陷其中的,宋星遥不觉得自己可以例外。
做为一个历经过人事的少女,她就像食过荤腥的狐狸,尝过肉香,不可避免会贪恋某些难以描述之事,回不到素食者的心境。偏偏单就肉香来说,林宴大抵也算是人间难得的肥肉,如今悬在眼前,像个巨大的诱惑,散发出勾魂的气息……
宋星遥的心脏像被爪子钩住一样,那瞬间天人交战,险些把持不住,所幸理智依旧是稍占上风,她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软肉,用力闭上眼。
林宴的手已快攥进木头里,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动耗尽他所剩无几的自制力,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于他而言,却已埋着十多年的等待。喷薄而来的气息与温度,近乎耳鬓厮磨的距离,再近一寸是缠绵,退后一寸却是无奈。
他看着她情动,也看到她掐腿闭眼,本已伸出的手悄然退去,只剩被染红的耳根与在一呼一吸之间艰难克制的情绪。
“你,别站我后面。”宋星遥闭着眼开口,身体已经转回,手指着桌侧道,“站那边去。”
林宴照做,开口依旧是清润的声音:“你的悟性不错,刚才分析得很对,不过有一点你还需明白,狸楼里得到的情报都是琐碎的消息,大部分时候无法直指关键,上位者的决策不可能轻易被人获取,但这些琐碎的消息间往往能拼凑出有用轮廓以供揣摩猜度,而能不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这取决你对时局的敏锐程度,以及你对上位者的了解,还有你的分析力等等。”
语毕他反问她:“我说得太快了吗?你可能听明白?”
这话问得宋星遥有些气恼。
他太镇定,以至宋星遥险些没能跟上他的速度,再看他冷静自持的模样,除了耳根处那抹诡异的红色外,他反倒把刚刚她生硬的指使衬得像无理取闹。
“听得明白,所以我需要学习你说的这些东西?”她没好气道。
林宴对她气恼的神色报以一笑,觉着站在一旁还真有几分老师教学生的疏远,索性双手环胸,竟侧坐上书案,道:“这些东西不是说学就能学的,需要天赋,以及长时间的培养和观察,没个三五年时间出不来。”
“那你长篇大论与我解释这许多,又是为了什么?”宋星遥有点想把他推下桌去。
“你要明白,会不会是一回事,但你必须了解狸楼的运作与其中道理,才能妥善经营,替殿下分忧。做为狸楼的主人,狸楼中自有大把人才供你差遣。所有的消息送到你手上时,都已经经过反复筛选与分析,剔除无效消息,留下最关键的供你参考,你不用把时间浪费在最基础的事情上,你要做的是知人善用。比如洪娴,洪娴是个中翘楚,你别看她笑脸迎人很是和善,她早年可是长公主埋在西北的细作接头人。你想想曾素娘,再看看洪娴,你觉得她们有何相似处?”
又是一个考点,宋星遥不得不郑重以待。仔细对比过后,她才回答:“要说相似处,她二人并无特别像的地方,无非都是市井中的普通百姓……”
“你答对了,就是普通。扮掌柜就真是掌柜,扮后宅妇人就真是后宅妇人,毫不起眼,隐于市井,防不胜防。”林宴却点了头,又道,“盛世太平掩盖了多少波澜,这长安,就是你永远都看不到烽烟与厮杀的战场。你选择了这条路,就注定和普通人的生活再无瓜葛。”
这听似感慨的话让宋星遥一怔,不免想起自己的决定来。她本意是想通过长公主走上人生巅峰,得到掌握自己未来的权势,但伴随权势而来的种种机遇与风险,却始料未及。
林宴没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倾身而来,手指扣向桌案上他刚刚提笔写下的纸,只道:“这些是你的功课,拿回去慢慢看。上面有长公主那十处浮在明面上用以收集消息的产业,给你三天时间,把这几处产业的特征写出来交给我,就像刚才你分析狸楼一样,懂吗?还有一份是狸楼名册,每个人的特长我已经写在上面了,一会洪娴会带你去见人,你必须把每个人都认清记熟,不能死记硬背,听明白了?三日后,我要考你。”
宋星遥正一页页翻那几张纸,林宴的字很漂亮,但她无心欣赏,他足足写了十页纸,除了第一页是产业明细外,后面九页全是人名与每个人的详细背景,她随便一数,就有二十来人,再一听三日为期要考核,她就想死了。
若只是死记硬背,那没问题,但要把人认清,每个人的特点记熟,那就难了,更别提还有那十处产业要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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