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奴有苦衷,求娘子开恩。”莺香眼圈顿红,泪水滑落,“奴家中上有寡母下有弱弟,家境本就贫寒,我那母亲又好赌成性,家中不止没有进账反倒欠下一屁股债,只靠我每月月银贴补,可我弟弟有疾在身,这点月银杯水车薪,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宋星遥垂眸,似有不忍般轻叹一声,道:“你母亲欠了多少钱?”
“奴东拼西凑已还上不少,如今还少五两银。”莺香抹着眼泪道。
“难为你了。燕檀,取五两银给她,另再给她两贯钱。”宋星遥缓缓起身,又朝莺香道,“这五两银给你还你母亲赌债,两贯钱给你日常开支,够你撑上一段时日。”
莺香捧着小册子,连谢都忘了,只怔怔道:“娘子……”
宋星遥走到廊下,遥望四方庭院上那一块小小的天空道:“你曾救过我,又和我有数年情份,这册子上记的事,我不再追究。”
莺香大喜,双腿一曲,刚想跪下,却见她拂袖转身,冷冷看着自己。
“但我这里不能再留你。”宋星遥道,“燕檀,去请刘妈妈过来,把莺香带去外院。或卖或留,交给刘妈妈作主。”
莺香直接瘫倒在地,嘴皮嗫嚅唤着“娘子”,求情的话在宋星遥冰冽的目光下却吐不出口。她虽卖身宋家为奴,但在宋星遥屋里吃穿住行都是好的,去了外院,不论是卖是留,等待她的都不是好日子。
宋星遥走出扶廊,全身置于灼阳下,再不看她,心中亦无扫除隐患的畅快,只是想着……
此再入长安,料来已是不同。
————
长安七月,天已大热。
裴远坐在林府的花厅里,手边是一盏消暑的酥山。酥山淋着奶白的牛乳,洒着果脯果仁碎,看着可口至极,不过裴远一口未动,他在等人。等的时间久到让他有些不耐烦,他便从怀里摸出只女人绣鞋翻来覆去看。
一只纤白的手忽从他背后伸来,趁他失神之际抢走那只绣鞋,接着便是串银铃般的笑语响起。
“我道裴远哥哥在看什么,原来是女人的鞋!”
裴远转头,果然看到张宜喜宜嗔的笑靥——林家上下最疼宠的女儿,他挚友林宴的宝贝妹妹,林晚。
他与林宴七年前相识,连带着和林晚也熟稔,只不过近年林宴人在终南山,他们走动得少了,裴远近两年没见林晚,如今一见才发现这丫头已过及笄之年,出落得越□□亮水灵,不是记忆里只会赖在两人身后的小女孩了。
“还我!”他起身朝她伸手。
“裴远哥哥这是看上哪家娘子,把人家的绣鞋都藏在身上……”林晚哪肯,樱唇微翘地打趣他,可到底不比裴远身手敏捷,一句话没说完手里东西就被他抢回去,她便撅了嘴不悦道,“小气!”
裴远把鞋藏进怀中,这才露出浅笑:“你阿兄呢?他约我来此,怎不见人?”
“我阿兄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连我都难见他一面。”林晚眉头轻拧,眼中流露薄怨。
“所以是你借他之名把我诓来你家?”裴远亦蹙了眉头。
“我就想知道阿兄最近在忙什么,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应该了解吧?”林晚微仰下巴,颐指气使道。
“你是他亲妹子都不知道,我怎会知道?我才回长安不久,都没来得及和你阿兄一聚。”裴远坐回圈椅,不睬她惯有的娇纵。
林晚敲了下桌面,恼道:“你不是去了趟洛阳?洛阳有什么特别的?我阿兄过些日子也要去,还不肯带上我。”
“他才回长安没多久,又要去洛阳?所为何事?”裴远微诧。
“我要是知道就不找你打听了。从终南山回来后,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修行修得都快不食人间烟火!”林晚在裴远对面坐下,闷闷道。
“变了个人?”裴远不解。
“你见着他就知道了,他变得让我有些……”林晚斟酌了一下字眼,才道,“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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