浚冷君王在自己跟前站定,那傲睨一世的气场,不怒而威的魄力,竟让云清鸿这权势在握的王侯心底惊寒骤起。
齐璟每一字每一句,尽是将他推向道德的制高点,而在那制高点上,他怀瑾握瑜,情真意切,是深孚众望之人。
高处不胜寒,一旦跌落,便是粉身碎骨。
皇帝那一句错信,是让云清鸿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当下他只得低下视线,含糊其辞:“陛下谬赞,臣,实不敢当。”
齐璟看住他,俊眸修长:“哦?不敢当?莫不是永安侯待谢夫人的真情,只是做与人看?”
那似清泉淡淡流淌的询问,直将他生逼至此,云清鸿瞬间感到一阵噬人寒意,最后只能咬了咬牙应答:“……自然不是。”
齐璟轻笑,那笑里虚虚遮着眼底的冷:“永安侯既然这么说了,那谢夫人的死,想必是另有隐情了。”
“这……”云清鸿眉眼暗蹙,却是垂首无法反驳。
齐璟又听一声轻叹:“不过朕和姒儿彼时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结果小女孩不懂事,对永安侯误会至深,闹了这么一出倒也是叫人颇为头疼,为免再生事端,朕留她在身边也就罢了。”
停顿一瞬,他清俊的眸子微微一掠:“永安侯认为呢?”
齐璟将这侯门丑事轻描淡写成了一场小打小闹的误会,那些听风是雨的官臣闻言,开始对此事变得云里雾里。
而云清鸿端着一身高风亮节又如何敢悖逆,唯欠了欠身:“但凭尊意。”
齐璟薄唇浅弧微挑,话语深沉不见底:“只望永安侯将来,切莫辜负了朕的信任才好,”视线淡淡一扫,笑意渐敛:“今日闲着,不如到侯府坐坐,退朝。”
在成片的跪拜声中,那金纹玄色衮袍的身影孤傲尊威,于殿门外渐行渐远,终融入无尽光影。
而云清鸿心头气血汹涌撺掇,齐璟的话,如万把利刃直刺向他,这是种生死皆在那人一念间的可怖。
*
宫帷遮了高照的日光,掩得床榻一片静谧安宁。
云姒倦懒翻了个身,在柔软的锦被中悠悠转醒,惺忪睡眸静望着重重虚掩的帷帐,怔了好半天,蓦然惊觉自己在那人床上躺着。思绪回转,她猛得坐起,双手慌忙一探,里衣还完整穿在身上,这才吁了口气。
身边空空无人,那人早已起身,而后云姒又一点点想起了夜里的事,隐隐约约记起睡着前那人说窗上的是树影。
云姒顿时懊恼不已,被树影吓成那样,丢人就罢了,怎么还在他怀里睡得这么死……
脑子彻底清醒,趁着他没回来,云姒极快地下了床。
案上唯独她那副装裱后的画像静静躺着,那些玉版宣纸已不在,想来是他命人送去永寿宫了。
已将近午时。
一夜狂风暴雨,雨水未干,花叶枯落满地,长廊庭园,皆有宫婢们在清扫残骸。
宫苑清雅,但有几名黄衣宫婢开始窃窃私语。
“这就快到陛下诞辰了,你们有什么要送的没?”
“得了吧,咱们虽在御乾宫,却连跟陛下说上句话都难,想送也没法子啊……”
“承天节的贺礼都是经由内务府先清点的你忘了?蝶心她堂哥在内务府当差,去年咱们不就是托了他送去的?”
“对哦,哎蝶心蝶心,你问问你堂哥,今年再帮咱们送一趟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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