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了床榻,行至陆馨面前:“有话出去说。”他不想让任何事情破坏了这个屋子里的静谧。
陆馨红了一双眼,紧紧盯着他,向来温顺的她这次像是没听到陆海空的话一般,垂下头问道:“叔父说……你让我另嫁他人。”
陆海空皱了眉头:“出去说。”他抬脚欲走出小屋,却被站在门口的陆馨一把拉住了手,“我可以不要名分,我只想呆在你身边,海空,你不要赶我走行不行?”
“别再这里吵,云祥会生气。”
这一句话刹那揭开了陆馨心口的伤疤,她抬头望着陆海空,眼泪不断的往外流:“为什么又是宋云祥!为什么你到现在为止还恪守着她留给你的规矩!海空,你清醒一点,你仔细看看,你身边再没有宋云祥了,她不在……她不在了……”话至最后,陆馨已泣不成声,或许她心里也知道,这一番话,根本撼动不了云祥在陆海空心中的地位。
陆海空拉开陆馨握着他手腕的手,轻声道:“云祥从未给我留下什么规矩,我也知道她不在了。”
“你为何还要执着!”陆馨掩面而泣,“你不喜欢我便也罢了,可为什么……你要让我败给一个死人,多不甘心……”
其实,不甘心的又何止陆馨,陆海空垂了眼眸:“在我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谁赢得过她。”
包括他自己。
塞外的春天来得晚,待荒草又添新绿时,塞北军整装待发,打算发动对天朝的全面进攻。陆海空披上将军战甲,在大军出师之前,先独自去了城郊的一个小坡,那里有一座小院,院中无人,只埋了一座孤坟。
陆海空提了酒,在坟头静静站了一会儿,然后打开酒壶,将壶中清酒皆倒在坟头上:“云祥,我要去打仗了,这次若能回来,我必定提着那三皇子的头颅,给你做祭品。”
春日暖风柔和的吹拂而过,陆海空披散在肩头的发丝被风扬起,青丝夹杂着银发,他的头发已是一片斑驳的花白。
陆海空嘴角勾了起来,仿似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等我回来,我便日日在这小院中陪你,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饮酒,谈天说地。你看,我已经学会喝酒了。”
没有人应和他,陆海空黯然垂眸。
城中号角声吹响,是陆岚在召集军队。
陆海空摸了摸石碑,然后放下空酒壶,转身离开。
这一仗打了整整两年,两年时间,天朝全面溃败,最后一战,只剩禁卫军孤守都城,令人震惊的是,带兵顽抗,挡住塞北军脚步的,竟然是当初那个人人都以为他是傻子的三皇子。
军营之中,陆岚皱眉苦思,有一人坐与其左,发丝苍白,那人竟是尚还只有二十二岁的陆海空。陆岚抬头问道:“海空,可有法子快些攻下都城?”
陆海空笑了笑:“时至今日,叔父何用着急,塞北军已将都城团团围住,那里只是一座死城,待城中弹尽粮绝之后,我们自是不战而胜。”没有人比陆海空更渴望胜利,也没有人能比他更能隐忍,多年夙愿,今日得以了结,他希望看见更多对方慌乱的样子。
忽然之间营帐外的战鼓之声响起,陆海空与陆岚对视一眼,心中起疑,请战?就都城那副模样?三皇子怕是疯了吧。
“报!”小兵疾行至营帐中:“将军,那三皇子忽然奏响战鼓,说要见陆小将军。”
难道是要请降?陆海空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走了出去,他缓步行至军队的最前沿,三十丈外便是都城城墙。陆海空一头银发在黑压压的军士中显得尤为醒目。
陆海空站定,忽听城楼之上一人猖狂大笑起来:“白发将军陆海空,久仰大名。”
陆海空没理他,在他看来,那人已是败军之像。
三皇子笑道:“陆将军久别不见,可还记得在下?当初你从我这里带走了我的妻子,我甚是想念了一些时候,而今终于能再见到发妻,我们像当初那样,再一起等着陆将军可好?”
再见到发妻……
陆海空眼眸一沉,忽见三皇子从他身后的人手里接过一个东西,三皇子咧嘴一笑,将盖在那东西上的红布掀开,里面竟是一副白骨!白骨的关节处被人用钢钉穿了起来,不能来回活动,看起来尤为僵硬。
陆海空瞳孔紧缩。
三皇子继续道:“从塞外将云祥接回来可真不容易,她一身的皮肉都没了,就剩下这么一个东西,这些年,她在你们塞外过得不好呢。啊……对了,你看她琵琶骨这儿的伤,下属将她拾回来时,在她琵琶骨里发现了这根针,这银针可是当初她随你走的时候我送给她的,一针穿骨,要了她的命。”
拳头捏得死紧,陆海空盯着三皇子,颜如修罗,那个混账竟敢……他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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