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缺我了。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份上,看在我给你们做代孕母亲的份上,你给我在芙蓉山建一处尼庵,让我住到那里,好方便照顾我爹。在这之前,我先去叠翠山和妹妹同住。方建勋听罢嚎啕大哭,最后只好答应了她。昨天夜里,孟忏搂着孩子哭干了眼泪,天亮之后换上缦衣,让方建勋送到了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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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合十 第二十二章(8)
水清听罢姐姐的叙说,愣愣怔怔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孟忏凄然一笑:“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人生无常嘛。师太在哪里?你快领我见她。”
秦老诌的诌:拆庙
开完斗争会,弄死了和尚头子,剩下的和尚一夜间全跑光了。飞云寺财产成了胜利果实,苗乡长就带着八个村的干部分。把地分了,把庙里的东西也分了,桌子,椅子,香炉,灯台,锅碗瓢盆,各种响器,等等等等吧,分得一干二净。
藏经楼里有八个大木柜,苗乡长让一个村抬一个。那柜子都装满了经书,其中就有当年开山和尚去京城请经书,皇上赐给的那套《大藏经》。村干部们想抬抬不动,就把那些经书全都扯出来扔到地上,楼里扔了半人高的一片。那些柜子,各村抬回去都是给会计用,装账本子。
抬走柜子,有人就把经书点着了火。那火烧不旺,多是暗火,一气烧了半个月,藏经楼里才不再冒烟。我是第二天去看的,没有干部在场,我就捏着鼻子进去。翻翻那些书,见封皮上写着这经那经,我不感兴趣。后来看见了一套《芙蓉山志》,就把它拿了出来。那本山志在我手里十九年,可惜后来叫红卫兵抄走烧了。
和尚留下的一些旧衣裳也分了。分到一些贫雇农手里,有的改一改样式再穿,有的懒得改,直接穿在身上。那几年,芙蓉山下经常看到一些和尚模样的人晃来晃去,其实不是。
芙蓉山一带正搞着土改复查,还乡团来了。他们都是跑走的一些地主富农,跟共产党有血海深仇的,组成队伍回来杀干部,杀贫雇农,桃园有死的,杏园也有死的。官湖死了两个,一个是村书记,一个是民兵连长。那个二马虎要不是跑得快,也叫还乡团杀了。还乡团杀了人想撤,可退路叫共产党的县大队给截了,只好退到山上,进了飞云寺。飞云寺易守难攻,王县长领着县大队攻了三天三夜,才攻进寺里,把打光了子弹的还乡团抓了起来。还乡团活着的还有三十多人,王县长把他们拉到大悲顶旁边,一个个都枪毙了,尸体扔进了流云峡。
杀完了还乡团,王县长说,这庙不能留,留着会给敌人提供堡垒,就让乡里组织人拆掉。苗乡长让粮秣助理老单带人去拆,可老单胆小,到了那里光抽烟不干活,三天没拆下一块瓦来。苗乡长生了气,就撤了他的职,另派司法助理老蒋去。老蒋胆大,踩着梯子上了大殿屋脊,乒乒乓乓,转眼间把瓦块扔了一院子。他一带头,去的人都干了起来,拆瓦的拆瓦,撬砖的撬砖。拆着拆着,从墙里忽然拆出一窝蛇来。老蒋也不怕,抄起铁锨乱铲一气,把一窝蛇都铲死了。
拆完了墙,只剩下佛像还立在那里。老蒋指挥人上去砸,可没有一个靠前的,都说斗和尚敢,可砸佛不敢。老蒋瞪着眼说,佛又怎样?掏出枪来就朝佛打。谁也想不到,那佛像本来稳稳地坐着,可是老蒋的枪一响就倒了,佛就这么不经打。
用了七八天,飞云寺全拆完了,老蒋又主持着分砖分木棒。山上只留下了抬不走的长条石、石碑、大钟和千僧锅。钟和锅一直到了“大跃进”才抬下山去,都炼成了铁砣子。
去年,我在山上遇见了老单,他是来耍山的。整八十的人了,还不用人扶。我问老单,当年你三天拆不下一块瓦来,心里想的是啥?他说,我想的是报应。你看见了么,我当年不肯拆庙,八十岁了还能来耍山,可那老蒋,四十岁上就得了脑溢血死了,不是报应又是什么?
双手合十 第二十三章(1)
整整一个冬春,慧昱一直在当他的“园头和尚”。每天过完早堂,他给师父带去一个煎饼,然后就去开辟茶园。一镢头一镢头地刨下去,遇土翻土,遇石撬石。他的挖掘深度都在半米左右,劳作于荒坡与新土之间的凹沟内,人们只看得见他的上半身和他高高抡起的镢头。一场场的寒风,一场场的雪,但从没挡住他每日的出坡。
寺中一些僧人也曾过来帮忙,像慈辉、永诚、永旺等等,但他们每帮一次,回去都要遭到雨灵的训斥。他说,“和尚”二字,本意为“上人”,上人去开荒种茶,岂不是自轻自贱?你们老老实实在寺里呆着,值班的好好值班,不值班的就去坐禅,谁再不听,我就扣他的单金!这么一来,那几个想帮的不敢再帮,只好每天用复杂的目光送慧昱出门,用复杂的目光迎接他回寺。
经常去给慧昱帮忙的是秦老诌。这老汉只要上山,都会到慧昱那儿呆一会儿,一边捡石头一边给他诌上一段儿。芙蓉山的传说,飞云寺的过去,云山雾罩,真假难辨。慧昱只是一边刨土一边听,听他讲得过头,便笑着来上一句:“小心舌头长疔。”秦老诌将长舌头伸出摆一摆:“看看看看,长疔了没有?”慧昱说:“还没到时候,等着吧。”秦老诌说:“等我找到雪菇吃下,你们谁咒我也白搭!”
这个冬天里,只要下雪,秦老诌必定在山上寻寻觅觅,他的脚印和野兔、狐狸、黄鼠狼等小动物的蹄印相互交错,杂乱无章。慧昱说,老诌哇,了生死只能通过修行,靠外力是不起作用的。秦老诌说,你师父也这样劝过我,可我不听,我非要找到雪菇不可!于是,每次下雪他都找个不停,直到积雪化完。有好几回,他还在险要处跌倒,磕得鼻青脸肿。慧昱劝他说,你再这样走火入魔,非出大事不可。秦老诌一笑:还能有什么大事出?我和你师父一样,都是视死如归的人了。慧昱想想也是,这两个老头,虽然方式不一样,但都是想摆脱生命的既定轨道,追求超越,是异曲同工。
雪下了一场又一场,秦老诌一无所获。然而,芙蓉山庄却声称新捡了雪菇,把那道“当家菜”做得红红火火,不知赚了多少票子。秦老诌实在看不下去,就找来笔墨,在芙蓉山庄对面的石崖上写下了这么四句:
芙蓉雪菇古来稀,
百年不遇奇中奇。
有人大碗让你尝,
准是坑你没商量!
诗作发表后的第二天,秦老诌正帮慧昱捡石头,申式朋气呼呼地来了。他说:“你这个混帐老头,胡写八写,破坏投资环境,想找死是吧?”秦老诌哈哈笑道:“老汉我揭露骗子,你不给我记功,反说我找死,这算什么事儿?”申式朋说:“商业炒作嘛,这个避免不了,你不要再写呵,再写我就不客气!”说罢,他打量一下那片新土,说:“慧昱,我劝你别受这罪了,老和尚腰包里有钱,没必要再开茶园嘛。”慧昱说:“谢谢主任关心,可我还是要干下去。茶禅一味,我还没种出茶来就体会到啦。”申式朋摇摇头:“你愿干就干吧。不过你看你,以前是个白面书生,现在粗皮糙肉,成了什么样子!”慧昱笑道:“一具臭皮囊,皮粗皮细都无所谓。”申式朋笑了:“好,无所谓无所谓,你这个和尚就是跟别的不一样!”
过了两天,秦老诌又来慧昱这里,正一边捡石头一边诌,一个留着长毛的小伙子跑来,张口就让秦老诌掏五十块钱。慧昱吃惊地问:“你为什么向他要钱?”长毛小伙说:“买门票呗。”慧昱说:“不是早就定好,山脚下几个村有人上山,都不收门票么。”长毛小伙说:“偶尔来一次两次可以不收,整天来耍山的不在免费范围。”慧昱问:“这是谁的规定?”长毛小伙说:“风管委和运广集团共同制订的。老诌,你快掏钱!”秦老诌捋着胡子笑道:“你们不让我写我就不写,来这一套干啥?”慧昱问:“你又去写啦?”秦老诌说:“我就是不想叫越来越多的人受骗上当。小伙子,你回去告诉申主任跟宋经理,如果他们继续骗人,败坏芙蓉雪菇的神圣名声,我就跟他们拼命,我一个快死的人怕谁呀?”长毛小伙见老汉这么说,也不敢再要钱了,一溜烟跑了下去。慧昱向秦老诌连连点头:“你厉害,你真行!”秦老诌拧着脖子说:“他们要是继续造假,我还要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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