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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质本照朴初 坐忘成樱宁(第1页)

题记:有心栽花与无心插柳,哪种事件发生的概率更大?其实世上的事情,只有有心栽花才有可能无心插柳。接下来这几回的内容读起来可能比较枯燥无味,因为我用大段文字描写了主人公在修道入门前摸索的经历。如果仅仅从小说的角度,这一段文章可以一笔带过。但是从“丹书”的角度,我还是想尽量介绍的详细一点,使之更接近于现实的可能。喜欢看情节的朋友,可以跳过。

“鲁迅说过,先秦诸子的文章,唯庄子最佳。”风君子不理会我一脸错愕的表情,自说自话。这跟鲁迅又扯上什么关系了?我是越听越糊涂,我越糊涂风君子说的越起劲:“庄子深奥难懂。还好我买的这本书是文白对照的,你要是看不懂可以看后面的白话文翻译。不过我要告诉你哦,翻译的东西有很多是错的,真正的意思需要你自己去领会。我也不指望你把这书本给读透了,只需要看看口诀就可以,划线的地方我已经折起来了……”

我翻开这本《庄子》。书已经让风君子翻的很旧,有不少地方还写着歪歪扭扭的“注解”,有些不认识的字上面还标着拼音,一看就知道是风君子的笔迹。更有意思的是原文中有个别地方被打了个叉,然后在下面又写了别的字,看样子是风君子认为是书印错了,自作主张的改过来了。划线的地方已经折好,共有三段:

第一段在“人世间”篇中。“颜回曰:‘吾无以进矣,敢问其方。’仲尼曰:‘斋,吾将语若,有心而为之,其易邪?易之者,皋天不宜。’颜回曰:‘回之家贫,唯不饮酒不茹荤者数月矣。如此,则可以为斋乎?’曰:‘是祭祀之斋,非心斋也。’回曰:‘敢问心斋。’仲尼曰:‘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

第二段在“大宗师”篇中。“以圣人之道告圣人之才,亦易矣,吾犹守而告之,参日而后能外天下;已外天下矣,吾又守之,七日而后能外物;已外物矣,吾又守之,九日而后能外生;已外生矣,而后能朝彻。朝彻,而后能见独。见独,而后能无古今。无古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其为物,无不将也,无不迎也;无不毁也,无不成也。其名为樱宁。樱宁也者,樱而后成者也。”

第三段也在“大宗师”篇中。“颜回曰:‘回益矣。’仲尼曰:‘何谓也?’曰:‘回忘仁义矣。’曰:‘可矣,犹未也。’他日复见,曰:‘回益矣。’曰:‘何谓也?’曰:‘回忘礼乐矣。’曰:‘可矣,犹未也。’他日复见,曰:‘回益矣。’曰:‘何谓也?’曰:‘回坐忘矣。’仲尼蹴然曰:‘何谓坐忘?’颜回曰:‘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

我翻书的时候风君子还在一边说话:“你听说过道教三经吗?《老子》叫《道德经》,《庄子》叫《南华经》,《列子》叫《清虚经》。调心,还是庄子比较适用。静坐修行的入门,很多人都讲究从调身开始,然后调息,最后才是调心。我们不是出家弟子,不讲什么仪轨,直接从调心入手,这才是正道……”

“姨鬼?”我不得不打断风君子的话:“等等,这是《庄子》吗?怎么你划线的地方有两段都是孔子和颜回的对话?这也算口诀?要不你直接给我一本《论语》得了。”

风君子把眼一瞪,想看怪物一样看着我:“要《论语》干什么?孔子的话哪里不对了?从‘心斋’到‘樱宁’,再到‘坐忘’,没什么问题呀?你还没入门就有了门户之见,跟谁学的?各门道法都有自己的口诀,我是懒得编那些顺口溜,庄子文章那么好,不借用可惜了!其实口诀只是一种印证,光有口诀是不行的,还要有心法。你现在要学的心法也很简单,听好了……”

风君子说的“心法”确实很简单。他要我每天睡觉前抽两个小时时间既不能睡着,也不能思考。风君子告诉我:人一旦静下心来,诸多杂念就会纷然而起,想强压下来是不可能的。诸般心念可以有,但是不要去想它,比如可能突然想到上课的事情,但不能去想老师在讲什么或者题目怎么做,或者会想到一个人,但是不能想这个人在做什么或者你和这个人关系如何。可以有诸般杂念,但意识不能随心念而走。总之如一杯浑水放置静室,让水去自然的沉淀。

听完这些我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不就是没事儿发呆吗?”

“发呆?”风君子差点叫了出来,“这和发呆可不一样,你可不能睁着眼睛做梦。要保持清醒,不能昏沉!眼能见而不见,耳能听而不听。先要‘能见’、‘能听’,再去体会‘不见’、‘不听’。其中的微妙之处只有你自己去找了,旁人是没有办法告诉你的。至于姿势随便你自己,呼吸也随便……”

我又问:“那这样我要坚持多长时间?”

风君子:“谁也不知道,到了地步你自己就知道了。不过我可没时间等太久,既然庄子他老人家在书里说的很清楚了,我就给你十九天。”

风君子说了一大套,可我还是认为就是发呆。发呆就发呆吧,就这样我踏上了每天子夜的“发呆”之旅。风君子告诉我姿势随便,可是如果我躺着,很难不睡着,如果我站两个小时恐怕也够戗,所以我只能坐。半夜里同学都睡着了,我总不能坐在凳子上,那样会把起夜的室友吓着的,所以我唯一的选择就是——在床上盘膝而坐。怎么盘膝而坐我不太清楚,只能回忆在武侠影视作品中那些“大侠”练功的姿势,装模作样的盘坐在床上。

说起来容易一旦真做起来却很困难,首先的难题并不是心念杂乱,而是我根本坚持不了两个小时。还好我从小心眼实在,几乎是第一天强撑着坐了两个小时,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还一个劲打哈欠。为什么?没睡好呗!风君子看见了,只是淡淡的说松静不自然才会觉得睡眠不足,放松入静了就不会困了。

第三天我不仅困,而且觉得腰酸腿痛,风君子又说我不必总是僵坐,可以偶尔放松放松,一步步来。怎么放松他让我自己试,总之他什么都不管。不过说来也怪,我渐渐发现中正端坐的姿势看起来似乎很累,但是时间越长却感觉越轻松。我不太习惯盘腿,把被子叠成方块垫在屁股下面感觉就好多了。

一个星期过去了,我并没有感到什么其他的变化。但是有两点变化是不易查觉的,一是我的腰腿不酸了,二是我白天不困了。没人对我解释为什么,我自己想腰腿不酸有可能是习惯了,锻炼的结果。至于白天精神好了,那就是静坐的影响了。我在静坐时渐渐不再昏沉,变的很清醒,感觉也敏锐。耳中能听见极细微的声音,甚至是校园外很远处公路上的汽车声。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居然也在朦胧间看见宿舍里的一切。当然这也许并不是什么神通,因为我已经忘了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风君子说我生性纯朴,没有受过什么污染(我又不是蔬菜!),所以“心斋”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我在每天夜里发呆的同时,白天也没闲着,想办法接近那三位“高人”。有些事情没做之前觉得很困难,但是一旦去用心做了往往是水到渠成。

接近那位打太极的老爷子并不困难,我首先认识了风君子的小学班主任那个姓崔的老太太,每天早上混在一堆老头老太里面学太极。一堆老人家对我这个新来的“小孩”很好奇,也很热心,纷纷你一招我一式的教我。我很快就能比比划划的跟得上节奏了。那位老爷子姓高,是个离休老干部。由于我早就知道高老爷子与众不同,所以打拳的时候我尽量站在他的身边,渐渐发现了一点妙处:每当我站在高老爷子身后跟着他的动作去走的时候,会觉得很放松,很舒服,一招一式都有一种不由自主的力量在带动,这比在学校做广播体操的感觉好多了。至于风君子说的先天元气,我还没有好意思开口去问。

桥头那位算命先生姓张,我后来叫他张先生。张先生很有意思,我每天中午假装看热闹去看他算命,他也不管我,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后来混的脸熟了,偶尔冲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那意思好像在说:“你又来了啊?”

去了几天我发现凤凰桥头这地方比较杂乱,每天都有人乱丢瓜皮果核一类的垃圾。而这位先生比较爱干净,我去的时候发现周围都已经被仔细打扫一番,肯定是先生自己收拾的。于是每天早上打完太极拳,在张先生出来摆摊之前,我又多做了一件事情。我拿着教室里的笤帚和喷壶过去,先将张先生的摊位附近仔细打扫干净,然后再洒上一层水(马路边的灰尘较重)。

这样又过了几天,我那天早上刚刚扫完地正在洒水,张先生已经背着家伙事过来了。往常他都没有来的这么早过,看见我在这里洒水,张先生笑着说:“我说谁天天这么好心,原来是你呀,谢谢了。”

中午我再过去的时候,张先生没有说什么,而是递给我一个小马扎,让我坐在他身边。就这样我们混熟了,没人的时候就在一起闲聊。张先生不问我为什么天天过来看他算命,而是跟我侃天南海北的东西。他的见闻很渊博,相比之下我肚子里的那点东西还赶不上他的一个零头。听他的淡吐应该是一个很有学问修养的人,我不明白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每天以摆摊算命为生?我问过他,他总是笑而不答。

至于面馆老板娘,我与她结识的经过最的戏剧性。我在面馆里吃了一个星期的馄饨,可是与她除了点菜结帐之外的话说了还不到三句。而一个星期以后,一个偶然的机会送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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