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时间推算,应该是在杨宗保与那四个黑衣人谈笑风生的时候,白玉堂与卢方一行五人,悄然包围了清凉寺。
卢方示意,徐庆与蒋平便走上了寺门前的石阶,高喊道:“寺内有人吗?若有人,便出来答话。何必躲躲藏藏?”
寺门缓缓地推开了,走出来一个黑衣人。黑衣人身材不高,却是蒙面。白玉堂上前一步,定神看着黑衣人,他兀自长叹一声:“事已至此,你何必不以真面目见我呢?”
黑衣人的双肩颤抖了一下,他似乎被白玉堂的话打动了。他木木地站在寺门前的石阶上。山中的野风一阵阵地吹过来,黑衣人迎风伫立,一动不动,仿佛入定了一般。
卢方拾阶而上,向黑衣人走过去。黑衣人却怒声喝道:“站住!不要过来!”话音未落,听得一声金属声响,黑衣人已经拔出剑来。剑在月光下,暴着凛凛寒气。
又一阵金属声乱响,站在白玉堂身旁的卢方韩彰徐庆蒋平,也纷纷拔出了刀剑。
白玉堂好像没有听到黑衣人说什么,他依然拾阶而上,他脚步很沉重,似乎迈上每一个石阶,都用尽了他毕生的力量。短短的十三个石阶,他好像走过了一百年。
白玉堂站在了第十个石阶上,凄凉的目光盯着黑衣人手中的剑。
黑衣人肃杀的目光渐渐变得酸楚,咣的一声,他手中的剑颓然丢到了石阶上。
再一阵金属声响,卢方等几乎不约而同地刀剑入鞘。因为,杀气已经顿然不在。
白玉堂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你真的不想以真面目见我吗?”说到此,白玉堂哽咽了,久蓄的热泪夺眶而出。
黑衣人摇头一叹,伸手摘下了面具。
人们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嘴,却无一个人能说出话来。因为没有人能想到黑衣人的真面目会是这一个人。一个女人。
贺婷。
黑衣人怎么会是贺婷呢?
贺婷已经满眼是泪,她呆呆地看着白玉堂,皎洁的月光下,她的面色好像极度失血。她颤声说道:“白玉堂,谢谢你四处寻找我。”
白玉堂摇头叹道:“你不必谢我,从来没有人劫持你。是你自己操纵了这一场被绑架的苦肉计。”
众人怔住。
卢方上前一步,看着贺婷,皱眉问道:“贺姑娘,怎么会是你呢?”
白玉堂叹道:“卢方兄,你错了。”
卢方怔住:“我如何错了?”
白玉堂摇头道:“因为她不是贺婷!”说到这里,他顿住了,感觉整个世界匍匐而落,将他团团困住,挣脱不得了。是呢,他与这个女人只是分手了十几天,却感觉与她分手一万年。他曾经试想,如果见到她,应该是面露笑容,应该是洋溢着深深的依恋与思念,或是能够唤起一种复杂却也美好的回忆。但是,没有。贺婷距离他两步之遥,白玉堂颓丧地面对,那种种事先设想的感觉,统统消失殆尽。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陌生的痛苦,这种痛苦的如刀剑一般切割着他的神经,他的全部心神倏忽间土崩瓦解。
白玉堂的目光,已经空空荡荡。
众人仍旧大惑不解。贺婷如何不是贺婷呢?众目睽睽之下,贺婷分明清清楚楚地站在那里呀。
白玉堂苦笑道:“事实上,我们都没有见过贺婷,她叫贺婷,只是凭她空口说来。我与她朝夕相处了一月有余,她一直以贺子年的女儿贺婷的身份自说自话。我也一直这样认定,她就是贺婷。不过我十天之前却知道一个事实。我师父贺子年根本就没有女儿。”
什么?贺子年没有女儿?卢方几个愣愣地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叹道:“是悟修大师告诉我的。贺师父一生没有结婚。”
人们立时呆若木鸡。
贺婷凄然笑了:“白玉堂,就算你说的事实确凿。但我不管贺子年师父有没有女儿,我就叫贺婷。名字本是人的标志。叫什么或者不叫什么,从来无可厚非。比如,你叫白玉堂,你可不叫白玉堂,或者你仍然可以叫韦率先。这与你本人有什么关系呢?”
白玉堂点头:“你说得很对,你就是贺婷。”
“你还好吗?”贺婷柔和的目光看着白玉堂,突然细弱了的声音袅袅问道。
白玉堂点头:“还好。”他听到了自己声音又在颤抖。他知道自己的眼睛再一次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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