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找到宝塔影子顶端的投影点,也就找到了埋藏神石,即伏火之丹的地点。
想通了这个让他压抑许久的谜题,袁方着实兴奋了一阵子。但冷静下来,他才发现自己面临的是更为棘手的问题。
“夏至日,日落时分,观堆塔投影点”――的确是个简单精彩的概括。可是这个点怎么去找?没有任何观测设备,也不懂得任何测量方法,他根本无法确认这个投影点究竟在哪儿。就是退一步讲,就是仅用肉眼观察,他也必须要等到夏至那一天的傍晚才能行动。可现在离夏至日还有二十几天呐。
他发现了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但这根稻草只能看到却抓不到。
摩托车驶离高速公路,张鱼龙打开车灯,一道雪亮的光束射入前方一座布满碎石的山峰。再往前走,是越来越窄的盘山路,道边的房屋慢慢多起来。又过了十来分钟,张鱼龙说,兴唐寺村已经到了。
这已是袁方在一天之内造访的第四个村子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初来乍到霍山脚下,就会对本地农村做如此高密度的考察工作。这似乎本该是一个县里干部要做的事情。
进村时,天色完全暗下来。都市正是灯红酒绿之时,这里的人们却已是日入而息了。隔着一丛丛的篱笆和低矮的土坯墙,袁方能看到一家一户中闪动着星星点点的灯火,昏黄得让他觉得有些凄楚。他叫张鱼龙把摩托车停在村口的一只大磨盘边上,两人沿着一条满是碎石子的小路进了村。袁方手握着打开的头灯,走在前面。虽然这样的小山村对张鱼龙来讲再熟悉不过,但他跟在袁方身后却甚觉有趣,似乎有幸参与了一次秘密新闻报道。那种架势原来他只在电视里见过。尽管两人轻手轻脚,可还是惊动了一户人家的狗。那只狗隔着院墙狂吠数声,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安静下来。
贾信家所在的土地庙的位置袁方早就跟郑海打听清楚了。沿着村子的主路走了一段,头灯的灯光照亮了前方一棵粗壮的柏树,那树遒劲挺拔,树冠犹如一朵云。袁方知道,目的地快到了。果然,过柏树没多远,道边有座门面规整的宅院。院子的门口蹲着两只只剩下基本轮廓的石狮子,其中一只的脑袋还被削去了一半。
院子铁门紧闭,门缝里透出一线光亮。院墙很高,无法看到院内的情形。袁方贴在门缝向院子里窥视,只见里面院落很大,有一座二层小楼亮着灯,其他的都看不真切。他用手轻轻轻推了推门,门从里面反锁着。
袁方拉过张鱼龙,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张鱼龙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他转身,一屁股坐到路边一块半人来高的石头台子上,点上一支烟,悠闲地抽起来。
跟张鱼龙交代完,袁方顺着贾信家的院墙绕到了院子后面。
让他猜中了,果然还有个后门!这是一道更大的铁门,照样也是关得严严实实。四下里看了看,发现距离院墙的西头不太远的地方有个高高的土围子,袁方心里有了主意。走到土围子边上的一颗柳树旁,抱住树干向上爬了一小截,跳到土围子上面。为了看清周边环境,他先用头灯朝背对贾信家院子的那一侧照了照,看到一个四面环绕着废弃窑洞的小院。原来这个土围子是这几个旧窑洞的洞顶。他不敢用头灯去照贾信家的院子,只能借着皎洁的月光观察。院子里静静的,没人走动。正中是一间两层高的小楼,楼下的一个房间亮着灯。小楼的屋顶铺着层层叠叠的瓦片,有四个挑檐。房顶正中竖立着只有寺庙大殿才会有的宝顶,显然小楼的前身是一座庙宇。
袁方拣颗石子丢进院子,半晌没见动静。他这才放心,看样子不会突然蹿出一条大狼狗来。他目测了一下,纵身一跃,从土围子跳到贾信家的院墙上,暗自得意自己的身手。
贾信家的院墙得有三米多高,向下看都有点晕。袁方觅到了一只靠在墙犄角的铁架子,爬到铁架上,再轻轻溜到地面。
院子很大,小楼一层亮灯的房间挂着窗纱,看不到屋内情况。从传出来的嘈杂歌舞声判断,屋里开着电视。他悄悄绕到小楼另一面。这边的院子一片狼藉,地上堆着几捆油毡和几袋水泥,靠墙码着两排青砖,两把铁锨插在一个沙堆里。
蹑手蹑脚地走到亮着灯的小楼门口。门虚掩着,能清楚地听到电视机的声音。袁方悄悄把脸凑上去,看到屋里一个胖女人的侧影。她烫着头,三十五六年纪,穿了一条花花绿绿的连衣裙,正对着镜子摆弄耳钉,嘴里跟着电视“伊伊呀呀”哼着歌。
这女人是谁?贾信又在哪?是不是找错了?袁方暗想。他本想看看贾信会和谁在一起,在干街村那个山洞中到底有些什么收获。可现在居然只见到了一个女人。
正在这时,前门外边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袁方一惊,这是他和张鱼龙约好的暗号。有人来了!他的心跳骤然加快,忙转身快步朝前院的铁架子走去。没等爬上去,只听一阵急促的汽车引擎声在后门外戛然止住,紧接着是脚步声和稀里哗啦开门的声音。
他傻眼了。迅速扫视院子,发现西北角有一间小屋。门敞着,把手上垂着条链子锁。他不敢迟疑,几步跨进小屋,随手带上门。屋里黑咕隆咚,不知脚下绊到什么,发出了“咣啷”一声。此时,院里的灯亮了。借着光线,他一眼瞅见屋角有个高大的物体,好像是个石头雕像。他想都没想,一闪身躲到石像后面。
喘息未定,就听小屋外有说话声。
“干什么呢?”一个瘪嗓男人说道,“你这婆娘一个人在家还弄得叮咣乱响的。”
“说谁呐?”说话的女人嗓门更高,“明明是你进门弄出的响动,反倒说我!”
瘪嗓的男人停顿片刻,说道:“不对呀?……”
袁方听到“咚咚”的脚步声朝小屋过来。
小屋门被打开,紧接着灯也亮了。袁方的双眼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生疼,忙闭上。他努力遏制急促的呼吸,可却适得其反,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到那小屋里干什么?”女人问。
“瞎问啥,没看金老板来了么?还不快回屋给金老板准备洗脸水去。”瘪桑男人叱责道。
“呦,金老板,您可真够辛苦的。”女人的声音顿时妩媚了,“饭菜早给您准备好了,我这就给您烧水洗脸。”
一个男人轻轻“嗯”了一声。
“娘的!可能是老鼠。”瘪嗓男人在小屋门口说。
“你这儿好东西一定不少吧?”屋门口传来另一个男子清朗的声音。
“哪儿啊,好东西我不敢放这儿。”瘪嗓男人用神秘的口气说,“这院子是我自己的,东西放多了不安全。”
“那你挖地窖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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