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赏什么的就别说了,不过这酒是一定要请的”收回腰牌,乌鸦头从着来人抱拳。
原来这些乌鸦是缥缈楼的人,缥缈楼为五楼之一,立于坛主之上,主掌教内内务,不想竟然连守门的都变成缥缈楼的人了,我以前可是直接从落碧楼里调人的。
又转了几个关口,乌鸦一行人走的轻快,看来在缥缈楼里也还有些面子,从山角到山巅都是青石铺的路,走起来平坦却也隔脚,我首次体会到自家的山高,也首次知道没有轻功爬山多么的辛苦,像以前只要两个纵身就上了山顶,连气都不用喘一个,现在却是怎么也不可能的了,没有武功实在不好,可我的九火却好似跟我有仇一样,丁点痕迹也找不到,气喘如牛的滩在一旁,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先前这些乌鸦还会带着我飞一节,现在却怎么也不肯带我,甚至自己也不用轻功了,只是一味的埋头赶路,越往上越是。
“我先带人回楼里,你去将人送回銎玉园”乌鸦头看了一眼坐在台阶上喘气的我,对着旁边的乌鸦二号说道“万事小心”最后四个字压低了声音,显然不想让外人听到。
“大哥放心,我这就送轻竹公子回去,至于公子水土不服的事我也会和主管交代清楚的。”
乌鸦头露出一个你办事我放心的微笑,乌鸦二号回了一个我办事你放心的眼神,我就这么被带回了銎玉园,甚至那个总管竟然没有对我的脸有半点起疑,只是露出怜悯的目光。
我知道他怜悯的是什么,轻竹原本也得过些恩宠,只不过后来年纪大了就没机会了,现在又毁了脸自然是半点希望也没有了,我不是轻竹,却也知道些轻竹的事情,那些乌鸦既然要我顶替轻竹,自然不会让我一无所知,到处破绽。
轻竹本名秦祝,原是合阳分坛于十二年前选上来的人,当时也不过十二岁,现在也不过二十四岁,因容貌秀丽书画精绝而在四、五年前被宠幸过那么一两次,也只是一小段时间而已,再后来就没有人会记得这么个失宠的人了,一般来说只要銎玉园就不再被允许出去,说是牢笼也好说是金屋也罢,总之进了这里的人生着出去的很少,但基于人道主义考虑,每四年还是允许一次探亲的,不过因为名额难求,一般人就是想回去也回不去,这轻竹盼了十二年才等到这么一个机会,为了这个名额甚至将珠宝首饰凡是值钱的东西都送了出去,没想到回到家,家里的人早就死光了,回来的路上干脆自己也被人杀了,说是可怜也着实可怜,但总好过再回到这里,心灰意冷的惨度人生。
我摇摇头,看着隔了三十年的景物,跟在年迈的总管后头回了轻竹的住处,屋子里因为无人居住打扫已经染了不少的灰尘,我摸摸桌子,四处打量了一下,銎玉园里的东西多金贵,这里自然比外面好的多,但是就这惨淡的样子看来轻竹的日子估计也不怎么好过,唯一伺候他的小仆也跟着一起被人宰了,也就是说在分到人之前我只能每天自力更生了,而且我想以我现在的样子和身份想来分到人的可能几乎为零。
何汉
半亩花堂一敛深;
游光剑走斩流魂。
飒飒春风香折是;
衣云带走静填身。
桃花纷落;落地无声;一白衣青衫之人踏枝起剑;剑势婉转如游龙;剑身光滑如水镜;镜中桃花千瓣水曲流觞;起手抬足间尽是一曲桃花风韵;腰折似桃枝;面润如花色;衣带随风划个圆弧;却好似与那纷落的花瓣遥相起舞;带穗激起荡下;青丝飘扬缠绕;眉梢眼角一番君子盎然沉稳之色;端是如兰如玉;芝草与藤蔓相伴。
剑是好剑;潺光如水;翼如薄娟。人是美人;秀拔挺立;人中龙凤。景是好景;千里桃花一夜缤纷。只可惜没有观赏的人;没有喝彩的声音;亦没有往日的聒噪;嬉语调戏。
萧誉就在一旁看着;他知道每年这个时候宫主都会在这里练剑;剑法华丽犹如舞蹈;据说是宫主年轻之时所创的;取名花枝乱颤天下第一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萧誉也着实愣了那么半晌才从石化中反应过来;本来以为真是什么天下第一剑可先年见教主舞弄才知道自己被骗了;这花枝乱颤天下第一剑说来也不能说它名不副实;此套剑法之中有一招游龙惊走;剑势如虹;出招之后剑身抖动声如龙吟出岫;远观就如花枝被雨水打击轻颤的样子;刹是好看。记得当初他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几乎到第二天才能说出话来;再给人形容;却是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总只能敷衍说要看过的才知道;他给人比划;却是怎么也舞不出宫主那个样子来。
再说它名字后面的天下第一;这天下第一要是针对剑法来说的话估计会笑掉别人大牙;招式是好招式;可惜要用这减法对敌的话也只有被砍的份了;可若这天下第一是针对此剑法被宫主舞弄的时候来说的话;那真就没人能否定了;宫主剑术超绝即使称不了天下第一那也是别人望尘莫及的;这剑法由宫主使出来只怕世上没有一个能出其右的;天下第一也就不为过了。
不过这么繁琐华丽的招术实在是不怎么适合对敌就是了;所以宫中的人虽然都知道这套剑法;但认真修习的却实在不多;一是没有人能像宫主那样舞出这剑法的神韵;另一个则是考虑实用问题了;毕竟对于没有用的纯粹是玩乐的东西很少能对那些专心求剑;一心武学的人引起诱惑;估计也只有宫主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去琢磨这些无用的东西打发时间。
收剑吐气,白衣缓缓飘下盖住两足,这时已经在一旁边恭候良久的萧誉才敢上前并放出屏息良久的呼吸。
“宫主”
“誉儿?”汉尧生温温一笑;将剑收入鞘中放与一旁匣内;平平常常的一个动作;偏生让他做出来就这么好看;萧誉不禁感叹人与人的不同。
“良旱等人已经拿下了;宫主要如何处置?”良汉等人在宫里并不是有地位的人;职位也是低的没人瞧的那种;平常这种小事情根本用不到他出手;不过这次因为是宫主直接下的命令;也只能他亲自来办。
“全部赐死”
“宫主;他们也不过就是杀了幽冥教一个小小的不得宠的男宠;处死会不会太过了?”萧誉如此说并不是为那几个人求情;只是不明白;这种事情平日多了去了;天玄宫与幽冥教向来不合天下皆知;平时也是冲突不断;杀个把的人算的了什么;平时你灭我一个分舵我减你一个分堂;路上遇见打个两败俱伤也是常事。
“他们杀了不该杀的人”汉尧生低头抚摸树干;目光有些悠远也有些许哀伤。
萧誉嗤鼻;不过是白蔹的男宠有什么杀不得的;最好是将得宠的几个都杀了才好;看他还享乐不享乐的起来。
本还待言;却被汉尧生抬手止了“銎玉园中的人都是教主的人”汉尧生口里的教主只有一个人——幽冥教第三十四任教主合虚——
“宫主那銎玉园里二十几年来来往往的人哪个真的是圣教主的人”不过是幽冥教里那些权贵的玩物。
“至少名义上那些人还是他的人”汉尧生不再多说,挥手示意萧誉退下,自己只是看着眼前的桃花愣愣出神。
三十年了,三十年了,难道当真——汉尧生仰头合目,眼角微湿,这时的他再也没有了平时闲看风月淡淡而笑的温润风雅,有的只是追忆与刻骨之思,人说相思入骨,只不知他这三十年愁思又能入骨几分。
同时同刻,幽冥教东华山西鎏宫内断崖之汜——
一人红袍紫衫坐与桃树之下,石桌之上放了两个杯子,杯子旁边比平常多了一坛酒,酒香很醇,泥封却没有打开的意思,那人只是看着,看着山下漫天红帐的鬼谷,看着天边浩淼的云烟,看着过往飞来的孤燕,看着头顶上开了一两枝的桃花,缓缓的磨娑着酒坛,青葱一般的手指丝毫不能看出他已年过四十,除了那一头半白半黑的长发,可惜这头发却不是岁月造成的。
一阵风吹过,带起几屡发丝黑白缠绕如夜幕之中银河轻浅亦如丝帛之上镶丝银线,不减风华。
没有人知道他会在那里坐多久,也没有人知道他还要在那里坐多久,也许下一刻他就会带着那坛酒消失也许下一刻他就会和身后的石头化为一体——
嘘,你听,风响了……
后山(一)
“轻竹?”一个瘦小的身影试探的推开圆门上的木制栅栏,小心翼翼的在院子里张望着,就如一只刚出窝的兔子,直到看到窗边宁立远望的我才小小的出了口气,开心的跑了过来“我听说你回来了”期期艾艾的声音却难以掩盖其中的欣喜。
我看着那张热情洋溢巴掌大的小脸微微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轻竹的朋友才对,只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乌鸦竟然没有告诉我,看来他们也不是很了解銎玉园里的情况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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