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界万物之间普遍存在着绝妙的关系,这充分证明,世界万物的组织既非偶然,亦非多头统治。我们身体的各种疾病和状态,会在国家和政府身上反映出来;不论是王国还是共和国,和我们一样,也有诞生、发展和衰亡。我们体内容易产生过多的体液,不仅无用,而且有害;坏体液多了,通常会导致疾病;好体液多了,亦是有害无益。好体液过多,同样令医生们担忧,因为在我们身上没有固定不变的东西,他们说,身体过于矫健强壮,就要人为地加以遏制,免得到时候我们的体质再也没有可以改善的地方,便突然毫无秩序地后退。因此,医生们常常让竞技运动员服泻药,给他们放血,以免他们的身体过于健旺强壮。
孱弱多病的国家也会有类似的臃肿,常常采用各种办法来消肿。有时,为使国家减少人口,不惜损害他人的利益,让无数人合家迁徙到别处。就这样,我们的祖先法兰克人[1]从德意志出发,前来强占高卢,那是被强行逐出家园的首批日耳曼人;就这样,在布伦
努斯[2]等人统治时期,高卢人潮水般涌入意大利;就这样,哥特人[3]和汪达尔人[4],就像如今统治希腊的民族一样,离乡背井,到别处去安家落户。世界上极少有地方不遭到这种迁移。罗马人靠这个办法建立了殖民地: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城市过分膨胀,为减轻负担,便把不大需要的人送到被他们征服的土地去定居和耕作。有时,他们则有意和他们的敌人常年打仗,一来为使人民经常处于紧张状态,因为无所事事是堕落的根源,会带给人民很不好的习惯,
我们忍受着长期和平带来的痛苦,
奢侈比武器更残酷,会使我们斗志衰退[5]。
——尤维纳利斯
二则也是为了给他们的共和国放放血,将年轻人过多的热量分散出去,让过于枝繁叶茂、生龙活虎的树干变得稀疏一些。为此,他们就向迦太基人发动战争。
英王爱德华三世同我们的国王签订布雷蒂尼和约[6]后,他不顾布列塔尼公国的反对,仍将自己的军队卸包袱似地卸到了布列塔尼公国,而不让他们返回英国,尽管这支军队为他入侵法国效了犬马之力。出于同样的原因,我们的国王菲利浦[7]同意派他的儿子
让出征海外,以便把他军队里躁动不安的年轻士兵大量疏散到那里去。
当今也有人像这样夸夸其谈,希望将我们之间的这种躁动不安分流到同邻国的战争中去。他们担心,如果不把这些可能导致我们生病的坏体液排出去,我们就会发烧不止而最终彻底毁灭。确实,和外国人打一仗如同生一场病,但这比内战引起的疾病温和得多。可我不相信,上帝会赞同我们为了自身的利益,如此不公正地挑衅和伤害别人:
啊!贞洁的涅墨西斯[8],但愿我
永不做违背我们的主子——诸神的事[9]
——卡图鲁斯
然而,我们自身的弱点,常常躯使我们不得不采取恶劣的手段,来实现良好的意图。利库尔戈斯是亘古未有的最正直最完美的立法者,但为了教育人民节制饮食,他发明了一个很不公正的办法,强迫农奴狂喝滥饮,让斯巴达人看见他们烂醉如泥的样子,而对这一恶习产生反感。
从前,还有人允许医生将判处死刑的罪犯活活开肠剖肚,让他们看到真实的人体构造,从而更加精通医术。这些人的做法更没道理,因为,如果说不得不做坏事的话,那么,为拯救灵魂而做坏事要比为拯救身体更值得宽恕。罗马人为训练人民骁勇顽强,不畏艰险和死亡,让他们观看斗剑士互相格斗、刺伤和杀戮的可怕场面,
否则,这疯狂而罪恶的游戏,
这互相残杀,这嗜血的娱乐有什么意义[10]?
——普鲁登蒂乌斯
直到狄奥多西一世[11]统治时期,这一做法才被禁止:
圣上,抓住留给你的一切荣光,
将你的功绩加到父辈的荣誉上。
不要再为取悦人民而互相残杀,
从此竞技场上只流淌动物的血,
不再让杀人的游戏把我们玷污[12]。
——普鲁登蒂乌斯
让人民天天看见一百、二百乃至一千对斗剑士拿着武器互相格斗,这的确是教育人民富有成果的一个突出例子。斗剑士们勇敢坚毅地互相砍杀,不说一句求饶或怜悯的话,绝不转身逃跑,也不躲避对方的进攻,而是伸出脖子,让对方击中。好些人多处受了致命伤,在原地躺倒准备死之前,还叫人去问问民众对他们的尽职满不满意。他们不仅要不断地格斗和死亡,还要死得轻松愉快;如果他们显出不乐意死的样子,人们就向他们发出嘘声和诅咒。
连姑娘们也给他们鼓劲助战:
每击中一剑,她就站起来。
胜方每刺中一次败方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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