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把车停在那块写着“禁止停车等候”的牌子下,等候吉姆。他迈出员工出口时才意识到那是她的车。惊慌失措的感觉如针一般扎着他的脖子,颤动着传到他的膝盖背面。他想倒回去,可是身后的门已经咚的一声关上了。
他别无他法,只得假装自己是别人,例如,一个脚上没有刚打过石膏的人。艾琳直瞪瞪地注视着他,因为认出他来,脸上绽放出渴望而愉快的微笑。她招招手。显然,他需要采用新的策略,这次他必须假装她是别人,而他从未见过她。
吉姆小心翼翼地透过黑暗瞥了一眼其他东西——隐蔽的小推车、公交车站、取款机。他审视着它们,仿佛发现它们非常有趣,简直让他无暇顾及别的一切,还打算保持这种关注好几个小时。为了让心烦意乱的自己装得更像,他还哼起歌来。而在他研究这些非常有趣但没有生命的物体时,他真正看到的其实是艾琳。她的模样被烙在他的视野中。他眼中只有她,她的绿色外套、火焰般的头发、光芒四射的微笑,仿佛她在对他说话。
吉姆在人行道上发现一个很有趣的小点,他弯下腰靠近了看,然后又假装看见了几英尺外另一个有趣的点。如果他能一直装下去,如果他能顺着那些有趣的点一路走下去,他应该能设法走到停车场的另一面。
现在他已经来到她的车子旁边。根本不用看,他的整个身体左侧都能感觉她已经注意到他,正望着他。他因为靠近她而感到眩晕。然后,就在他快要安全通过她旁边时,他忘记了那个非常有趣的点只是空荡荡的地面,于是不经意地抬起头。他的目光一下子撞上艾琳的目光。
她猛地打开车门,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副驾驶座外面。“你有什么东西弄丢了吗,吉姆?”她问。
“哦,你好,艾琳,”他说,“我没看见你就坐在我旁边这辆车里。”
他无法想象,为什么自己会那么说,现在他显然已经认出她来。他想冲向超市入口,却意识到自己只能蹒跚而行。不幸的是,艾琳也意识到他只能蹒跚而行。她看到了一切——他那只打了石膏的脚,他的塑料短袜。“吉姆,”她叫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没……没……没……”他说不出来。他说不出那个完整的词,那个短短的词。她站在那里等待,而他一直在搜索,摆好了口形,下巴刺向空中,他感到很不舒服。这就像要挖出一些他的嘴巴说不出来的词语。
“你怎么回家?需要我顺便捎你一程吗?”她说。至少她还没把他受伤的脚与她的福特车联系起来。
“米……米……米德先生。”
艾琳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吉姆也是。这沉默不断延长,变得更加牢不可破。
“那你需要帮忙吗?”她终于问道,“比如帮你找找你弄丢的什么东西?”停车场的安全灯光扫过,他看见她的眼睛呈现出风信子的色彩。那双眸子蓝得几乎有些吓人。他以前怎么没注意到?
“是的。”他说。他说错了,他想说的是“不。你绝不能帮我”。他把目光从她的眼睛上转到别处,重新盯着地面。埋着头肯定要保险一些。
哦,可是她的脚那么小。她穿着系鞋带的棕色漆皮方头鞋,它们在街灯下闪着光。她把鞋带系成花瓣状的蝴蝶结。
“它有多大?”她问。
他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在想她那双小小的脚。它们如此完美,令人心碎。
“你说什么?”
“我们要找的东西。”
“哦,”他说,“很小。”这是他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词语,因为他还在想着她的鞋子。他绝不能继续盯着它们,他必须抬起头来。
艾琳咧嘴一笑,露出灿烂而直率的笑容。她的牙齿像她的脚一样美。
这个新发现让他无比惊恐,他试图把目光转移到她身上的其他部位——中间偏上一点。然后他在又一阵恐惧中意识到自己注视的这个部位是她的左胸。或者说是左胸的形状,就像个坚实、光滑的小丘,从她皱巴巴的绿色外套里面向外凸起。
“你确信自己没事吗,吉姆?”艾琳说。
让吉姆如释重负的是,一个穿着正装的中年男子推着小推车从他们两人的中间闯了过去。他正在对着手机说话。吉姆和艾琳都赶紧后退一步,仿佛他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被人发现了。“借过一下,两位。”那个男人说。听那口气,好像他俩是什么物品。吉姆心里涌上一股兴奋。
推着小推车的男子似乎花了很长时间才走过去。小车上装满各种瓶瓶罐罐和圣诞节杂货,顶上放着一把摇摇欲坠的百合花,包在一张塑料包装纸里。他推着小推车不断撞上铺路石之间的缝隙。接着,他的圣诞节花束从小推车上滑落下来,落到吉姆的脚上。那个人继续向前走去。
看见那束百合花,吉姆的心在胸膛里怦怦直跳。那些羽冠状的花瓣如此洁白,如此光滑,它们闪亮得耀眼。他能够闻到它们的香味。他不知道自己是快乐至极还是悲伤至极。也许二者兼有。有时就会发生这样的事,它们就像来自生命中其他部分、其他背景的标志,就像来自往昔,与当下的一些游离的片刻组合起来,获得额外的意义。他看到一座摆满马蹄莲的教堂,那是很久以前的景象,他还看到不久前艾琳从椅子上碰掉的那件外套。这些毫无联系的记忆被那束躺在他脚畔的花朵结合起来,构成新的混合体。他不假思索地弯下腰,将它们捡起来。
“给你。”说着,他把花束递给那人。他真想把花送给艾琳。
等那个人离开之后,吉姆和艾琳之间那片刚空出来的空间显得那么骚动不安,似乎就要发出声音来。
“我讨厌花,”艾琳终于说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我喜欢它们留在地里,继续生长。我简直搞不懂,为什么人们要彼此赠送花束。它们已经奄奄一息。我宁愿别人送我实用的东西,比如笔啊什么的。”
吉姆想礼貌地点点头,暗示自己对此感兴趣,但并不是非常感兴趣。他不知道该看哪里——看她的嘴、她的眼睛、她的头发。他想知道她喜欢圆珠笔还是中性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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