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短暂的5年里,她给他们相处的每间房子都取了名字:太阳房、蜂蜜房、花园房。它们对他来说意味着一切,他是她的秘密情人,她的第二个丈夫。她把他公寓里的房间命名为薰衣草房,那是她离家后的家。
她最后一次睡在那儿是1992年的一个炎热的8月夜晚。
他们一起洗了澡,湿润赤裸。
她用手抚摩着他,刚洗过的手凉凉的,然后她滑上他的身体,把他的双手握住举起来,又把它们压在铺了床单的长沙发上。她直勾勾地看着他,表情狂野,低语道:“我想让你死在我前面。你能答应我吗?”
她占据了他的身体,从未有过的狂野放纵中,她呻吟着:“答应,答应我!”
他答应了她。
那晚夜深,当他再也无法在黑暗中看见她的眼睛时,他问她为什么提出这种请求。
“我不想让你一个人从停车场走到我的坟墓,我不想让你为我哀伤,我宁愿用我的余生想念你。”
“为什么我从来没告诉过你我爱你?”书店老板喃喃自语,“为什么我没有,曼侬?曼侬!”他不想让她尴尬,不想让她轻声说着“嘘”、把手指放在他唇上,所以他从未坦承过他的感情。
他曾想,在组成她生命的马赛克图画中,他可以做其中的一块小石子。一颗美丽闪亮的石子,但只是颗石子,而不是一整幅画。他愿意为她做那颗石子。
曼侬。这个从普罗旺斯来的女孩,生气勃勃,既不娇贵也不完美,她说话时用的词汇让他觉得可以伸手抓住。她从不计划,全然活在当下。吃主菜时她不会讨论甜品,睡觉时不会谈及第二天早晨,说再见时她也不会说何时再见。她永远活在当下。
那个8月的夜晚,7216个夜晚之前的那一夜,是佩尔杜最后一次一夜安眠。当他醒来时,曼侬已经走了。
他对此毫无心理准备。他想了又想,仔细分析了曼侬的姿态、表情、言语——但是找不到任何可能的线索提示他,她即将离去。
而且再也不会回来。
几个星期后,她的信来了。
这封信。
他把信在桌子上放了两晚。他独自吃饭时、饮酒时、抽烟时都盯着它,还有他哭泣时。
泪水从面颊上奔流而下,滴在桌子上和纸上。
他没有打开过那封信。
那时他太累了,因为哭泣,因为无法在床上入睡,没有她的床空空荡荡,又大,又冷,他没法睡着。他想念她,精疲力竭。
他愤怒而绝望,把信扔在了餐桌的抽屉里,最重要的是依然没有打开它。他把她“借来”的开瓶器也扔了进去,那是她从梅内尔布的一家小酒馆顺手牵羊带到巴黎的。他们刚去过卡马尔格[1],眼神明亮炽热,像是南方的阳光在上面上了釉;他们在吕贝龙停留,住在一间峭壁上的客栈里,客栈的洗手间在楼梯中间,早餐是薰衣草蜂蜜。曼侬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展示给他:她从哪儿来,她血液里流淌的、故乡带给她的那种根深蒂固的气质。是的,她甚至想远远地向他介绍卢克,她的丈夫,在博尼约[2]下面的山谷里,开着他高高的拖拉机行驶在葡萄园里。卢克·博塞特,葡萄农,酿酒师。
就好像她想让他们三个成为朋友,彼此应允各自的渴望和爱。
佩尔杜拒绝了。他们留在了蜂蜜房里。
仿佛力气已从他的手臂中汩汩流出,仿佛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站在门后的黑暗中。
佩尔杜想念曼侬的身体,他想念睡觉时她的手抚在他的臀部,他想念她的呼吸,以及他太早叫醒她时那孩子气的咕哝声——无论多迟叫醒她,都是太早。
她看着他,充满爱意,她依偎在他颈下时,那纤细柔软的短短卷发。他如此想念这一切,以至他躺在空荡荡的床上时,身体会不自觉地抽搐,每天醒来时也是如此。
他痛恨在没有她的生活中醒来。
床是他第一个砸烂的东西,然后是书架、脚凳;他剪碎地毯、烧掉照片,把房间变成废墟。他扔掉每件衣服,送走每一张唱片。
他唯一留下的,是那些他给她读过的书。他每晚大声朗读——许多诗歌、戏剧、篇章、专栏,传记和其他非虚构作品中的选段,林格尔纳茨[3]的《睡前小祈祷》(哦,她多爱那首《小洋葱》啊)——这样她就可以在这个奇异贫瘠的世界沉沉入睡,在这个有着冻僵的居民的寒冷北方入睡。他无法扔掉这些书。
他用这些书封死了薰衣草房。
但是它挥之不去,可恶的思念就是挥之不去。
他只有逃避生活才可以继续撑下去。他锁住了爱意和内心深处的思念,然而现在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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