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神’之称,甚至故意输了赭鞭,终于使得那十个老妖怪心花怒放,甘心借‘伏羲牙’一用。”
听到此处,拓跋野才对这段大荒往事的来龙去脉知道了个大概,也明白她当日为何千方百计也要杀十巫的锐气,将赭鞭赚回手中。
虽只听她寥寥数语,但遥想神帝当年,谈笑间降魔伏妖,风姿绝世,更将俗名神器视若草芥,拱手让人,不由得心驰神荡,敬服不已。
流沙仙子神色凄然,低声道:“伏羲牙镇伏了我体内所有的蛊毒,却也切断了我和他之间的所有关联。自灵山下来,已是黄昏。晚霞漫天,蝙蝠纷飞,他微笑着说:‘夕阳再美,也不过是片刻光景。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想要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模糊,像我娘一样,终于消失在暮色里,泪水汹汹地涌出,像是又变回了从前那无依无靠的女孩。从那以后,天遥地广,人海茫茫,我想要见他一面,都难如登天了……”
说到这里,她的喉咙像被噎住了,勉强一笑,不等说话,棺外又是“轰”的一声炸响,火焰冲天狂舞,冰雪消融,又过了一周天。
眼见青冥紫火又起,拓跋野急忙熄灭饕餮离火鼎,掖回袖中。指尖一凉,触到一个冰冷圆滑之物,取出一看,是个龙眼大小的珠子,光芒闪耀,冲映在棺盖上,幻影波荡。
只见千军万马正奔腾冲杀,四周凶兽如潮,战况激烈。赫然正是谷外清景。“鬼影珠?”拓跋野心中一凛,既而又是灵光霍闪,又惊又喜,笑道:“仙子,我们有法子离开此地了!”
第十七章 息壤神土
烛光跳跃,铜棱镜所映射的景象在三面墙上变幻不定。
但见各族群雄已经冲破万兽围堵,急速逼近。姬远玄、烈炎、应龙、祝融等神、仙级高手更是已骑兽飞至皮母地丘上空,盘旋欲冲。而那神壶之内,紫火狂舞,拓拔野二人已从石棺中坐起,浑身大汗淋漓,脸上双双露出惊喜欢悦的笑容。
雨师妾心中突突剧跳,紧张已极,脸上却笑吟吟,道:“再过半个时辰,土、火、水三族的高手都将赶到神壶山外,我倒要瞧瞧你还能困住他多久?”
公孙婴侯与淳于昱对视一眼,一齐哈哈大笑,似是有恃无恐。
“雨师国主,你以为我们筹谋了这么多年,连这点应对之策也没有么?”火仇仙子转过身,月牙似的妙目中光芒闪烁,柔声道:“你猜猜这些人加在一起,及不及的上女娲大神一成的法力?当年连女娲大神都险些降拿不住的凶兽,他们又能拿得住么?”说话间,右手玉葱似的指尖轻轻地抚摩着左腕上的混沌环,黄光闪耀,隐隐凸显起一圈古篆文。
“轰!”整个地宫忽然剧烈震动起来,桌案倾摇,不知从哪里卷来一阵狂风,尘土乱舞,烛火明灭,隐隐听见地底传来隆隆怒吼之声。雨师妾花容微变,难道这两人竟当真要将那混沌凶兽解印放出?又惊又怒,格格笑道:“混沌兽一出,就算他们拿不住,你们便能拿住了么?淳于姐姐好歹也是火族后裔,连‘玩火自焚’的道理也不明白么?”
公孙婴侯苍白的俊脸在光影里阴晴不定,搂着淳于昱的纤腰,笑嘻嘻地道:“天地之初,原本就是一片混沌,今日不过是顺应天道,回归混沌罢了。我与这混沌本来便是一体,又何必要降拿它?”
听他言下之意,竟似已掌握了与混沌兽化同体的要诀!雨师妾心中大凛,这厮十六年前便已列于大荒十神,今日一旦与这太古凶兽并体,凶焰更炽,只怕连烛龙也未必是他敌手了!火仇仙子笑吟吟地变幻指诀,樱唇翕动,口中念念有词。阳极宫震动越来越加猛烈,几根巨柱摇摇欲倾,墙壁、石地更是“格啦啦”地迸裂开许多长缝,尘烟土雾蒙蒙弥漫。火仇仙子容光焕发,又是喜悦又是得意,格格笑道:“走吧。这洞房花烛,就留着龙女妹子到九泉之下与拓拔太子享用吧。”翩然朝外走去。
公孙婴侯捏了捏雨师妾的脸颊,似笑非笑地叹息道:“花颜玉貌,奈何却成了地底骷髅?”指尖一弹,“哧哧”激响,她周身顿时被地火蚕丝紧紧缠住,火烧火燎,呼吸窒堵。
在这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雨师妾心中的悲骇惊怒反倒烟消云散了,凝视着铜棱镜中的拓拔野,苦甜交杂,暗想:“只要他们一走,便以‘冰血大法’离开这里,就算魂飞魄散,也要将小野从神壶山中救出。”
“冰血大法”是北海寒冰宫至为凶险的两伤法术。一旦施出,浑身血液如冰雪凝结,真气瞬时倍增暴涨;冰血消融之后,经脉尽断,神仙难救。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敢妄用。但此时此刻,她已顾不得这么多了。计议已定,心中顿时变得一片澄明宁静,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微笑。烛光映照下,双靥晕红,眼波温柔澄澈,说不出的娇媚绝丽。
公孙婴侯转身欲行,心中一荡,又弯下腰,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好妹子,我当初许下的诺言,一日也没忘却。你若是现在出口央求,我一定带你离开地丘。等到天下臣服,我便封你做水族的国主,今生今世,共享富贵,永不分离……”
雨师妾嫣然一笑,摇了摇头,只顾凝神聚气,默念冰血法诀,连谑浪笑傲他的兴致也没有了。
公孙婴侯自负嚣狂,对于越是无法到手的东西,越是渴切。自与她重逢以来,见她的一颗芳心全都萦系于拓拔野身上,好胜之心不由大起,总想着让她回心转意,重新投怀送抱,才解心头之结。眼见她死到临头,犹自笑吟吟的殊无懊悔畏惧之意,又妒又恨,怒火蓦地涌上心头,一把捏住她的脸颊,森然道:“那小子三心两意,待你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死心塌地?”
话音方落,“轰”的一声,远处的一根巨柱陡然崩塌,土石四炸迸舞,火仇仙子见他还不肯走,顿足怒道:“公孙婴侯!你想和她一起殉葬么?”
公孙婴侯听若罔闻,苍白的脸泛着奇异的嫣红,似已扭曲变形了,双眸灼灼盯视着雨师妾,怒火跳跃,指节越收越紧,恨不能将她这俏媚的容颜捏得粉碎。
见她微微一颤,凝视着铜棱镜,秋波中闪过惊愕狂喜的神色,公孙婴侯心中一沉,转头望去,脸色陡然大变,失声喝道:“那小子呢?那小子和小贱人到哪里去了?”
火仇仙子凝神扫探,只见那镜中所映的神壶内部烈火熊熊,空空荡荡,拓拔野二人早已经不知所踪了!
雨师妾又是喜悦又是骄傲,格格大笑道:“浅水岂能困蛟龙?就凭你们也想关得住他么……”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被公孙婴侯重重抽了一记耳光,脸颊火辣辣的肿起老高,气血翻涌,但仍是娇笑不止。
淳于昱惊怒交交迸,反身冲上前来,不可置信地寸寸查寻,咬牙道:“阴阳冥火壶坚不可摧,无处可逃,这小子定然还在壶内,用了什么隐身法术,藏起来啦。”公孙婴侯脸色铁青,摇头森然道:“青冥紫火光焰炽烈,就算是吞了‘混沌无形珠’隐身,也定然能照出影子来!难道这神壶内还有什么机关玄秘,让这小子参透了么?”想到神农临终之时,将其毕生所学、几种奇书秘籍全都给了这小子,两人心中大凛,都觉颇有可能。眼看煮熟了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公孙婴侯狂怒得几欲爆炸开来,冷冷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就不信他真能不翼而飞!”一把提起雨师妾,挟在臂下,朝地宫外冲去。四周轰隆震响,天摇地动,巨石、泥土、木梁不断地往下崩塌,尘土簌簌。三人迤逦电掠,古怪地地从地宫墓门飞冲而出。地壑内寒气蒸腾,到处都是岔气的雪花。地河蜿蜒,水光潋滟,群峰影影绰绰。抬头望去,霞雾弥漫,不断有火光冲天喷吐,划过一道又一道艳丽的日东月西。隐隐还能听见地丘上方传来的禽兽怒吼与厮杀呐喊之声。各族援兵已然杀到。至多不过小半时辰,便能冲到谷底了。公孙婴侯无暇他顾,挟着雨师妾直冲神壶山,在壶嘴峰立定。积雪皑皑,青松傲岸,那伪装成石墓的壶嘴门依旧紧闭如初。壶嘴峰又称“思过峰”,相传法诀刻写在壶壁上。只要千年之后,有人在这壶嘴前倒诵此诀,便能将壶中所困的凶魔释放出来。当年流沙仙子掳走公孙青阳之后,汁玄青四处寻之而不得,悲痛欲绝。公孙婴侯在地壑内反复寻找,无意中发现镶嵌于神壶山顶的混沌环,这才知道脚下的险峰赫然竟是远古封镇凶魔的女娲神壶。于是解开了“思过封印”,将壶中的混沌兽放出。数年之后,他驾御此兽,与神农大战,妄想将其一举击杀,取而代之。神农宽厚仁慈,又素来敬慕其父公孙长泰,不忍令之断后,是以再三劝他回头,见其凶顽不化,只得将他封印入壶中,思过反省,并将混沌兽身镇封于地谷深处,永绝后患。神农效仿女娲,将“思过诀”重新改过,刻写在壶壁上,却被火仇仙子阴差阳错,依照此诀打开了神壶,放出了公孙婴侯。
公孙婴侯为报仇雪恨,处心积虑,将神壶嘴乔化成阳极宫的墓门形状,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将神农诱入其中,让他尝受这种生不如死的苦头。先前,拓拔野不知究底,跪在这“墓门”前叩拜时,淳于昱便站在一旁默诵解印诀,将壶嘴门打开。饶是流沙仙子心细如发,电眼如炬,竟也没瞧出此中玄妙,只道是拓拔野九叩之后,打开了阳极宫的墓门,终于中计困陷其中。公孙婴侯被困在这神壶中的十六年,对壶中的每一尺一寸都了如指掌。十六年间也不知想了多少法子逃离,却始终不得而出,此时眼见拓拔野二人凭空消失,心中之惊骇困惑可想而知。无论如何,也要亲眼瞧个究竟。
当下长身昂立于壶嘴门前,左手锁扣住雨师妾的咽喉,右手紫光吞吐,聚气待发,森然道:“淳于妹子,你来解印开门,我进去探望拓拔小贼。他若还藏在里面,胆敢耍什么花样,我便叫他痛不欲生……”说到最后一句时,左手微微一紧,雨师妾俏脸涨红,登时憋得喘不过气来,心中嘭嘭狂跳,说不出的紧张、期待。
火仇仙子脸罩寒霜,默念法诀,双手聚气,朝着那壶嘴凌空错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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