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弟弟与母亲告别是在一个午后,我换上了我回来时穿的那身汉人衣服,弟弟换上他的军服,母亲亲自替我俩抻着衣襟,叮嘱我们出门要小心。我们姐弟俩和母亲相拥而别,临走时我告诉母亲: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按和帖哈的约定,我是黄昏时分来到他家的。他家的帐篷离也先的大帐有十几里地远。我这是第一次来到他家,到底是当官的,仅从帐篷上看,他家的日子就过得不错,篷布和支架都是簇新的,帐内摆着不少好东西,仅羊就有三圈上千只,马有六匹。他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穿着军衣,看来也是从了军的。我去时他的儿子正在整理马鞍,帖哈指着他的儿子向我介绍:他是达布,我们家未来的主人,你可以叫他哥哥,他已接到集合的命令,看来大军马上就要有攻城演练行动了。我向达布点头致意,布达笑着说:你们今天走,我们明天也集中。帖哈的女儿比我小几岁,她看见我来,急忙端上奶茶让我喝,我喝奶茶的当儿,她笑着把额头伸到我的面前说:姐姐,你看我的这个额饰好不好看?我喜欢这姑娘的开朗脾性,就看了一眼她的金质额饰同她开玩笑说:真漂亮!小心被小伙子们看见连额饰和你一齐抢走。抢走了才好呐!她脆声笑道,紧跟着又说:听我父亲说你要和他去大明朝的京城,你能不能给我父亲讲讲让我和你们一起外出去看看景致?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她的母亲──一个大脸盘的女人,就带了亲昵的笑容过来把她拉开了:小孩子家,能去哪里看景致?你们都走了,这么多羊让谁来放?咱草原上的景致还不好看?帖哈看来很爱他的女儿,临上马时拍拍她的脸颊说:孩子,总有一天,我们一家都会迁住到大明朝的京城里去,到那时,会带你把京城看个够!
人家大明朝让我们迁去吗?他的女儿忽闪着眼睛问。
不是他们让不让的事情,而是我们必须去,告诉你我的孩子,要不了多久,我,就是那座京城里的大官了!
真的?
我也有些吃惊地看住帖哈:说得这样肯定?
那还有假?帖哈胸有成竹地边上马边大笑起来……
当我和帖哈在暮色里向南纵马飞奔时,我问他:你为何说要不了多久,你就是京城里的大官了?那样肯定?
因为大明朝的军队在土木堡大败以后,已经无力再抵抗我瓦刺大军的进攻了,接下来的北京之战,必以大明朝的失败而告终,我瓦刺大军只要开始攻城,这城就必会落入我手。也先太师已经说过,破城之后,他立马登基称帝,重开新朝,重起新帝号,而且答应对我和你这些立过功的,论功封官。上次他奖励我俩时不是已经说过,封我为正二品官,封你为正五品官?昨日他招见我时又特别说明,若此次我俩能再在京城为攻城立功,他还要再为我们加封!
再加封你不就是一品官了?
但愿吧。他边说边猛抽坐骑一鞭。
我没再说话,在那一刹我心里霍然明白:当初,我冒着风险去北京城是为了给父亲和阿台报仇,而帖哈冒着风险则是为了日后封官。
我俩的目的并不相同……
天亮时分,我们远远看到几座瓦刺人的毡帐,帖哈说:走,咱们去那几家毡帐里要点吃的喝的,让马歇歇吃点草料,咱俩也该眯眼小睡上一阵再走。跑了一夜,我早已乏了,急忙点头表示同意,拨马向那几顶毡帐走去。
离那些毡帐还有几百丈时,不防突然从草丛里站起几个用布带子捂嘴的瓦刺军士拦住了我们的去路,说:请即止步!
帖哈以为他们是要盘查我俩的身份,忙从怀里掏出也先交给他的畅行信物。不想那几个军士摇头说道:我们倒不是怀疑你们的身份,是因为前边几顶毡帐里的人患了能相互传染的温疫病,全已死光,再往前走就难保不被染上。
哦?帖哈和我闻言大吃一惊。帖哈急问:他们得的什么疫病?
说不清楚,如今知道的只是他们中有一个人曾去土木堡战场上拣拾过东西,大概是从那些死尸上染上了什么怪病。
噢,这里病死有多少人?我惊问。我过去听母亲说过,战场上的死尸不埋到地下有时是会让其他人得瘟病的,土木堡战场我可是亲眼看过,那么多的死人都没有埋下去,天呐,那时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这儿住的五家人全死了,大人和孩子加一起一共是二十七口人。那些军士中的一个说道。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而是这里有人生了疫病之后,还有咱瓦刺人的一个商队在这儿停住了一晚,如今,商队里的人都已四散在了草原深处,就怕那些人把疫病带往更广的草原上传播。
是啊,那可怎么办?我突然想起了母亲和阿台的老母还有那对老年夫妇,万一这疫病传到了那儿可怎么得了?
也先太师为这事也很焦急,一方面传令让我们封住这块地方;另一方面正派人四下里查找那些散去的商队里的人,找到一个抓起一个。
要是在找到之前他们就发病了,而且已把病传给了别人怎么办?帖哈的话里也充满了担心。
但愿不会吧。据说太师已下过令,只要找到一个人,就把他所在牧点的所有住户全封在毡帐里不许外出。
那这里的死尸你们是怎么处理的?帖哈再问。
那答话的军士怔了一下:还能怎么处理?大伙谁也不敢近前,只能任其烂掉风干,日后再把那些毡帐全部烧毁吧。眼下我们根据风向,不断变换看守的位置,总在上风头看着就行了。
帖哈和我都一阵默然,是的,眼下让这些军士去接近那些死尸的确有危险。
你们赶紧离开这儿吧。那答话的军士催道。而且我劝你们也用一块黑布把嘴捂住,这样也许更保险一点。
帖哈没再说话,而是撩起衣襟,哧一声撕下一块布来,勒到了嘴上。我见状,也忙从衣兜里找出一块平日用作擦汗的布巾,将嘴罩上了。
我们远远地绕开那些毡帐,继续向长城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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