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他时常偷偷想起顾盼儿,也打问到她是汴京“念奴十二娇”的“酒奴”。不过,偷偷来这里几回,他都没再见过顾盼儿一眼。没想到今天竟要走进芳酩院。
院门开了一半,门扇漆成黑色,角上镂着流云梅花纹,露出里面一道粉壁,上绘着仕女拥瓶、把盏、斟酒的院体画。一眼看到图中那雍容艳冶的仕女,邱迁心又跳起来,呼吸也随之急促。这是他第一次走进行院。
楚三官则晃着肩膀大咧咧走进了院门,邱迁忙跟了进去。绕过粉壁,小小巧巧的一座庭院,院中央一大块太湖石,石边高高低低杂植着各类香草藤蔓,碧油油满目青翠。一个妇人从前廊走了过来,五十来岁,胖胖的,衣着华盛。她望着楚三官,脸上有些嫌厌:“楚三,你又来做什么?”
“妈妈,我是来寻冯宝。”楚三官赖笑着。
“他又不是我养的狗儿,寻他到我家来做什么?”
“出了大事,急着寻他,妈妈不要藏起他。”
“我藏他做什么?又不是什么宝货。”
“可不是说着耍,他家真出了事,连你们家酒奴的姊妹茶奴都不见了。”
“你这泼赖,都说了几天都没见他,管自在这里啰唣!”
妇人连连摆手,作势要赶,屋里忽然传出一个娇糯的声音:“妈妈,碧拂姐姐怎么了?”
邱迁一听那声音,顿时着了闪电一样,忙向里望去,但门户空寂,看不到人影。那老妇正要开口,楚三官仰着脖子朝里喊道:“他家两位嫂子连两个小侄女儿都被人绑走啦!”
“被绑走了?”一个女子出现在堂门边,是顾盼儿。
顾盼儿今天一身春色,缠枝纹绿锦半臂褙子、柳叶纹浅绿罗衫、桃瓣纹嫩绿罗裙,乌油的发髻只插了一支碧玉钗,簪着两朵粉鲜海棠花。脸儿凝脂白,眼儿醉流波。邱迁心里暗想,满城人都去郊外寻春,却不知,这才是碧枝春光。
“究竟怎么了?”顾盼儿微微蹙眉,面露惊忧,显得越发娇憨可人。
“你问他——他是冯家的小舅子。”
顾盼儿忙望向邱迁。邱迁今天特地穿了一套浅青色新衣裳,却觉得自己满身尘垢,脸顿时红涨,舌头也发僵,眼睛不敢看顾盼儿,望着门框低声道:“昨天……昨天早上冯宝雇了两顶轿子,把我姐姐……还有柳姐姐接走,还有两个外甥女,半路上却被人劫走了,至今找不见人。”
“啊?!”顾盼儿几步走下廊前台阶,来到邱迁近前,“冯宝为什么这么做?”
邱迁偷看了一眼顾盼儿,慌忙躲开目光,又嗅到了豆蔻香气,越发手足无措:“我……我也不知道。所以才……急着找冯宝。”
“冯宝寒食前来过我这里,这几天都再没见过。你们赶紧去别处找。”
“好——”邱迁忙转身往外要逃。
“对了!邱公子,有消息请你也来跟我说一声。”
“好!”邱迁偷望了一眼,顾盼儿目光如酒,他顿时又醉了。
“你说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
邱菡起身摸到桌上的火石、火镰,打着点亮了油灯。她见柳碧拂呆坐在桌边,便也在对面坐了下来。灯影下,柳碧拂面色十分苍白,神色也显得冷寂。邱菡想,这个时候,还是得一起想办法。然而柳碧拂却仍不愿多说话。自从娶她进来后,她一直是这样,始终不冷不热、不远不近,只把礼数尽到,多一句话都不说。
“你不怕吗?”邱菡又问。
“从十岁起,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柳碧拂竟淡淡笑了一下,目光却似乎有些孤寂悲哀。
“哦?”邱菡有些诧异,却不好深问。猜想她恐怕小小年纪就被卖给娼家,进了那样的地方,就算怕,也由不得自己了。这一年来,邱菡第一次不那么嫌憎柳碧拂了。
“姐姐很怕吗?”柳碧拂忽然转过眼,目光仍然很冷寂。
“开始很怕,现在好些了。我只怕他们对玲儿和珑儿……”
“做了母亲,为了儿女,是不是什么都愿意舍掉?”
“嗯。”
“连性命?”
“连性命。”
“若是舍了性命也救不了儿女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若对玲儿和珑儿怎么样,我就跟他们拼!”邱菡伸出手隔着衣服摸了摸,她怀里揣着一块瓷片,是在那炭场院摔碎那只碗后拣的一片,用来拼命的。
柳碧拂不再说话,望着她,眼里露出些凄然笑意。
邱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望着灯焰呆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一直想问的话:“你……你为何要嫁给冯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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