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个问题,韩弈似是一愣。
他没有躲开云子宿的视线,却也没有开口回应。
云子宿深吸了一口气,距对方的昏迷过了这么多天,离回忆起那场梦境也将近半个多月,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平静地面对这个事实,然而在看见清醒的对方时,他依然能感觉到自己胸腔中翻腾的怒火。
他明知这样的伤害,为什么要去做?
云子宿的声音沉了下来:“告诉我。”
他看着韩弈,眼角眉梢尽是沉淀下来的冷意。
韩弈终于低声开了口,然而这个回答却让云子宿更难以接受。
他说:“我不知道。”
云子宿握紧了双拳。
有一瞬间,他失望到了极点。
怒火与理智拉锯,最后烧成白茫茫的一片荒芜。云子宿哑声道:“那你为什么说,是欠我的?”
他清楚地知道,无论是裴易还是师父,都不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撒谎。
然而那场梦境,已经从根本上动摇了他对这两人的信任。
问完这句,云子宿才突然发现,韩弈已经不再用传音来说话,他也没有靠近过来,像昏迷前那样寸步不肯分开。
“你恢复了?”云子宿问,“这个时候,你不会告诉我,你又把失控时候想起的记忆都忘掉了吧?”
“没有。”
韩弈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他声音压得很低,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平静至极,又像是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堆积成了无法辨认。
“我还记得,伤害你的事。”
听见伤害两个字,云子宿整个人绷成了一块僵硬的铁板。
他问:“除此之外呢?”
周遭又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一腔怒火连续打在棉花上,兜头冷水倾盆不断,云子宿得不到回答,最后的语气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说:“你忘掉的东西,我还记得。”
“我记得初生时,在外游历的师父捡到我,他把我领回仙宗带入师门,我爬不动那登峰险梯,他一路抱我上行,还在崖边摘了桂花送我。”
“我也记得,蓬林仙台相向而立,裴易和我示下一礼,我们激战三日不分胜负,最后同去秘境再行比试。我被直接传送进地虎巢穴,惊动休息的兽群,他站在洞口,确认我性命无忧时才离去。”
云子宿看着沉默的韩弈,一字一句。
“我记得,他们一个是抚我成人的师长,一个是视我为知己的对手。”
而后者最终仍然没有回应。
话音散去,空旷的地下湖更显寂静,云子宿闭了闭眼睛。
“你欠我一次,又帮了我一回。我们两清了。”
他语气淡淡,转身便甩出腕间链鞭,银链缠在栈桥扶手,云子宿连走过去的耐心都没有,他直接借力跃起,从湖心岛飞身到了湖对岸,落地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地下湖来路曲折,入口隐蔽,云子宿离开时却一路走得飞快。没过多久,他就回到了地面上的花园,暂且停脚,拿出了手机。
翻了好一会,云子宿都没能找到沈秋晚的电话。久违的阳光反倒晒得他心烦意乱,他胡乱抹了一把被刺到生疼的眼睛,深呼吸一次之后,才关掉被胡乱翻到底的通讯录,打开了之前的通话记录。
这个电话沈秋晚已经等候多时,靳单住处的主宅因为救治修士被暂时开放,不过贺阁已经清醒离开了,代替他和云子宿见面的人则成了贺空山。
其实听闻云子宿出来,更想见他的人是清易宗宗主和长老,不过他们似乎正在接待什么客人,云子宿此时也无心多谈,没有同意和几个长老的提前会面。所以等他到了客厅时,见到的人也只有沈秋晚和贺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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