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小宝气呼呼的,没说话了,但是因为云秋坐在他们中间,他还可以偷偷把小手伸过去,交给云秋。
云秋最近很缺觉,他刚刚从星大毕业,已经参与了许多个绘画制作项目,平常工作之余还要去萧家公司帮忙,还要准备考研去他的小熊学院,忙起来脚不沾地,也没什么休息时间。
在飞机上他睡得不太好,落地连路都走不动了,只差要席地而卧睡倒在地,还是被萧问水抱起来,去了房间。
萧小宝还是迈着小短腿儿,不紧不慢地跟在他门后面。看见来来去去的宾客都在来宾处登记到访情况,他喊了一声:“爸爸,我们没有登记呢。”
在家里他叫萧问水爸爸,叫云秋哥哥。萧问水为此很是郁卒。
萧问水说:“那你过去登记,我先哄我老婆睡觉了。你想跟我们住一个房间吗?”
萧小宝立即否认:“我不,我想跟萧缘住一个房间,我可以和他住一个房间吗?”
萧缘是萧寻秋和白雯的孩子,比萧小宝晚生一年,堂兄弟每天都一起玩,感情很好。
萧问水说:“去吧。”
他走出一半,还能听见背后萧小宝跟人家说话的声音。
“小朋友,你家的大人呢?你要做什么登记呀?”
萧小宝稚嫩的声音:“我家的大人哄老婆去了,我过来代表他们登记。”
过了一会儿没声音,萧小宝说:“可是我还没有上小学,不会写他们的名字。我就写我的名字,因为我是来代表他们的。”
小朋友认真写下方块儿字:“云遇”,随后就去找自己的小伙伴玩了。
萧问水听着后面的声音,唇边不自觉地勾起了一个笑容。
*
他原来是想等云秋醒来,好和他一起出去吃饭,但是云秋睡得很沉,窝在被子里一团的样子看起来很舒服,很柔软,很好抱,萧问水也就跟着他一起睡了片刻。
外边还有人走动、喧闹的声音,他们的房间还是原来的房间,落地窗正对大海,落日洒下金黄的余晖。
他做了一个深而长的梦。
他想起他曾经是不喜欢他的。
或者,是不承认这样的喜欢的。
那一年他还是中学生,即将面临彻底分化。萧齐逼他逼得很紧,也总是对他喜欢做的事情嗤之以鼻。年幼丧母,自幼自立,父辈一个比一个独断专横,这个家中没有爱会分给一个少年。
那是很孤独的年月,萧寻秋被送走之后,更加孤独。
与孤独伴生的,还有流言蜚语。就像每一个涨=长到了青春期,开始具有某种奇奇怪怪的自尊的少年人一样,有人会因为自己父母的职业不够光鲜亮丽而在贵族学校抬不起头来,他知道自己也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
他有一个自闭症的弟弟。
雪白软糯,有一双干干净净的眼睛,谁见了都要夸一声漂亮,可惜好像没有心,永远不懂得回应,像一个线路失调的AI。
而他知道,自己或许未来要娶他。
那个时候的他不懂得责任的重量应该有多重。尽管萧齐的意思是,留下云秋,作为一个为他准备的床伴,或者一个生育工具,不用放在心上,可是他无法那样做。
他厌弃他父亲那样的人,可是又不知道拿云秋如何是好。似乎从他出声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东西定格了——长在萧家,钦定的继承人,已经扼死了他的自由与梦想;而云秋的存在,将扼死他的尊严与余生。
有时候他恨不得捏死这个小东西,有时候又觉得,云秋也并非如此面目可憎。云秋会因为突如其来的生气而砸坏客厅,也会在董事会的电话会议时冲进来,抱住他,对着视频里虚无缥缈的人大喊:“不许欺负他!”
谁会不喜欢这样的一个天使?又有谁会喜欢这样的一个恶魔?
如果说他在那段年月中抓住了什么,那大约是在漆黑、无望的未来中,抓住的唯一的一点爱,来自一个自闭的孩子。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如同飞蛾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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