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向先生全盘托出,的确是事实。不过小的并无丝毫算计先生的意思。为证明自己绝无此意,今日两人才一同前来向先生拜年。”
“可否请你解释清楚?”
又市点了点头。“一如官府调查记录所述,稻荷坂祇右卫门本为长吏头浅草弹左卫门大爷旗下的公事宿干事,不过为人与传言截然不同,平日重义气、讲人情,追随者、仰慕者可谓络绎不绝,吸引众多无宿人与无业民众聚于其门前,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善人。”
“这——”
“不过,”又市继续说道,“有个不法之徒打算利用他的声望干恶事。因职务之便,祇右卫门知悉许多公家内情,加上广为人仰慕,不少人也乐于向他吐露心事。尤其是聚集在他身旁的多为见不得天日之贱民,吐露的也多属不可告人之事。不知不觉间,祇右卫门就掌握了不少秘事。”
“这不法之徒就打算利用这些为恶?”
“正是如此。若为武士、商人或农民,尚可恐吓取财。但若为下等贱民,可就无钱可讨。因此只能利用他们为恶。”
“不过,事情可有这么容易?”
“那家伙手中握有人质。若乖乖听话就回以优待,一切罪过均不予追究。但若胆敢抵抗,不仅得受严厉惩罚,父母子女还可能因此丧命。”
“这么做未免太过分了吧。即使握有他人再多把柄,那家伙本身不也是个无宿人?”
“并非如此,”又市说道,“想出这点子的是个武士,这家伙完全不把这些人当人看。”
“武、武士?”
原来敌人是个武士?
“是个常出入公事宿的町方役人。”
“噢——”
毕竟町奉行所与弹左卫门的关系十分密切。弹左卫门乃关八州长吏之首,为非人、乞胸、饲猿艺人等贱民的管理者。官位虽低但影响力甚巨,还能向奉行使眼色。百介认为这等人虽说是贱民,终究还是人,不过是不完全符合农工商的定义罢了,说明白点不过是职业不同,没有任何理由遭受如此歧视。不过,这些人隶属于不同于一般百姓的统治体系,倒是不争的事实。这好比国中另有一国的情况,幕府其实也很清楚这一点。虽然表面上对其十分歧视,但看在弹左卫门年年的丰厚进贡,幕府有些差事也得由这些人分担。少了他们,江户的行政就无法成立。理所当然,奉行所也常为了交换情报而与弹左卫门互通声息。
不过——
“幕后黑手竟然是个町方役人?”
“正是有如此恶毒之人。”又市回答,“有求于祇右卫门的,多半为连弹左卫门都不屑接纳、在世上毫无依靠的落魄人等。这家伙利用这些人逞一己之欲,利用完便弃之不顾。”
“不过,真正的祇右卫门是个德高望重之士,岂可能任由此等恶棍利用自己的名义为恶?有此人德修养,理应不可能纵容此种不义之事发生。别说是拒绝,甚至应该主动告发才是呀。”
“这可办不到。”
“为何?”
“因为,他也有人质在对方手中。”
“人质?”
“就是他的妻小,而且还是不合法的妻子。”
“不合法?”
“祇右卫门不顾身份有别,与一普通商户姑娘往来,还生下了孩子。那町方役人便以此为把柄,胁迫祇右卫门就范。”
“噢?”
“若风声走漏,不仅是其妻小,就连亲族都得受牵累。祇右卫门从心底喜欢这名姑娘,对孩子亦是十分疼爱。因此,只得任由那家伙摆布。”
“且、且慢,难道……”
“我就是稻荷坂祇右卫门之女。”阿银说道,“姑且不论人德、头衔,祇右卫门终究隶属弹左卫门旗下,碍于身份,万万不可与平民百姓有如此往来,因此为维系这不合法的家庭,仅能每月暗中团聚一次。虽然如此……”话及至此,阿银停顿了半晌。“他还是个尽责的慈父。”
“先生,虽然情况如此,祇右卫门大爷,也就是阿银的爹,终究还是看不惯那恶棍欺凌弱者的所作所为。因此,最后决心向弹左卫门大爷告发此町方役人的恶劣行径。只可惜,”又市突然改变了语调,“对方早一步察觉祇右卫门意图谋反,因此抢先一步来个恶人先告状。不仅向弹左卫门告发扰乱社稷之恶事均为其亲信稻荷坂祇右卫门所为,这家伙还采取了更为毒辣的手段。”
“毒辣,难道就是阿银的……”
又市默默点了点头。
“请问这可是对祇右卫门大爷背叛行径的报复?”
“并不是,这也是个设计周密的计谋。虽被套上莫须有之罪名,祇右卫门大爷并不是会因此而逃遁之人,而是认为应堂堂正正地接受裁决,以一雪一身冤屈。只是这回碰到的对手实在过于恶毒。由于担心己身将遭不测,再加上至少一时行动将不自由,因此他……”
“他就去和她们会面?”
和妻子、女儿——阿银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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