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到底为了什么目的,会去买根本就没打算要用的刮胡膏呢(而且还是两罐)?谁都不明白。
或许不太能够适应自己再过几个小时之后就已经死掉的想法吧。或者,是怕被百货公司的店员识破自己要自杀也不一定。
既没留下遗书或便条,也没留言。只在厨房的桌上,留下玻璃杯、空威士忌酒瓶和放冰块的冰桶,还有两罐刮胡膏而已。
他一定是在等热水烧热时,一面喝送了不知道多少林的黑格(H8gue)威士忌加冰块,一面一直眼盯着刮胡膏的罐头吧。而且说不定这样想。
我可以不用再刮胡子了。
二十八岁青年的死,就像冬天的雨那样,总是令人感伤。
接下来的十二个月之间,就有四个人死去。
三月里由于沙特阿拉伯或科威特的油田事故一个人死去,六月里两个人死去。分别因为心脏病发作和交通事故。从七月到十一月,继和平季节之后,十二月中旬最后一个又是因交通事故死去。
除了第一个自杀的朋友之外,几乎所有的家伙都是在还来不及意识到死之前,就在一瞬之间死去了。就像正在迷迷糊糊地走上平常走惯的楼梯时踏板却少了一阶的那种感觉。
“帮我铺棉被好吗?”一个人这样说。就是六月里心脏病发而死的那个朋友。
“后脑袋卡嗟卡嗟响着呢。”
他钻进棉被里睡觉,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十二月里死去的女孩子是那年最年轻的死者。也是唯一的女性死者。二十四岁,和革命家与摇滚乐手同年龄。
圣诞节前下着冷雨的黄昏,在啤酒公司运货卡车和水泥电线杆之间所形成的悲剧性(也是极日常的)空间中,她像被碾碎般地死去。
最后那个葬礼的几天后,我抱着刚从洗衣店拿回来的西装,和当做谢礼的威士忌酒去拜访西装主人的家。
“谢谢你,帮了我好多忙。”我说。
“别挂在心上。反正我也没用。”他一面笑着说。
冰箱照例冰着半打啤酒,坐起来很舒服的沙发微微有一点阳光晒过的气味。桌上放着刚洗过的烟灰缸和圣诞节应是用的圣诞红盆栽。
他接过塑胶袋套着的西装之后,就以像把刚刚冬眠的小熊放回洞里似的手势把那轻轻收进农橱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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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西装没有留下葬礼的气味。”我说。
“衣服没关系。本来就是为了这个用的衣服嘛。令人担心的是那内容。”
“嗯。”我说。
“毕竟者是葬礼不停啊。”他把脚架到对面的沙发上,一面把啤酒倒过玻璃杯一面这样说。“总共几个人呢?”
“五个。”说着我把左手的手指全部伸开来给他看。“不过,已经结束了。”
“你这么想?”
“我这样觉得。”我说。“死的人数已经够多了。”
“总觉得好像是金字塔的诅咒似的。当星星巡行天空,月影遮蔽太阳的时候……”
“就是这么回事啊。”
喝完半打啤酒之后,我们开始喝起威士忌。冬天的夕阳像和缓的斜坡般照进屋里来。
“你最近脸色好像有点暗。”他说。
“是吗?”我说。
“一定是夜里想太多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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