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的面甲,有四个铁钩与头盔相联,只消灵巧地往脸部一罩,便可牢牢将整个面部护住,只露双眼和透气的鼻孔。比之西方骑士那种呆板和沉重的全罩式头盔,更加的灵巧精便,防护力却是一点不差。在吴猛等人的坚持下,又用烤制的方法,将这面具上画上各式各样的鬼怪,大白天的,有成百上千这样的骑士一起出现,都可将人吓出一身冷汗来,若是夜战冲击敌营,自然是更可令敌人胆寒。
“你是主帅,也不必戴这个玩意弄鬼了。”
“我只是感受一下,适才戴着这东西狂奔一气,觉得有些气短,我想,鼻孔还可以再开大一些。”
与吴猛讨论了一下这面具的大小与功用后,张守仁才以极其轻蔑的口吻向吴猛道:“这个张弘范,自视甚高,其实不过是一个草包。吴兄,过几天,咱们就斩下他项上人头,挂在归德城头示众!”
张守仁评价人物,哪怕对手是奸佞小人,或是与他有深仇大恨,也只是恬淡从容,从没有用这样刻薄与仇恨的语气来说。吴猛听的一阵愕然,心道:“这张某人,只怕得罪守仁甚重。”
心中暗暗有了计较,只答道:“那是自然。”
他并不知道后世之事,自然不如张守仁那么的狂怒与生气。若是知道张弘范统帅大军,击败文天祥与张世杰的大军,逼的宋帝与十万士大夫一同跳海,然后在崖山立石刻碑,上书:张弘范灭宋于此。成为彻底灭亡汉人政权的最后掘墓人,而所带来的影响,对中华民族的文明进程有着毁灭性的打击,用千古罪人,遗臭万年来形容此人,一点也不为过。张守仁遍览后世史书,每看到崖山一事时,就切的咬牙,恨不得将这张弘范碎尸万段,适才所言,已经是颇为客气了。
“对了,张氏一门,皆不可恕,除了张弘范的族弟张世杰不杀之外,其余的人,到时候,一并关押,一起开刀问斩,晓得么?”
吴猛无所谓一笑,答道:“此战之后,中原之地千百万人,生杀都有你来话事,杀这小小的一家子,算得了什么。”
张守仁轻轻点头,将眼光转向右手处的小小战场,待看到最后几个重骑兵被几十柄长矛一起刺穿,惨叫着挑落在地时,不禁微笑道:“这个校尉,不得了啊。”
吴猛也笑道:“我们听了轻骑探马的回报,然后赶紧来救。原想着,咱们的这一团,被人全歼是绝无可能,列阵而守,必定能等到我们来救。只是怎么着也想不到,他们不但没有损失惨重,还将敌人打的大败亏输。就算我们不来,张弘范也奈何他们不得。”
第七卷 血战归德(十四)
张守仁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重,向吴猛笑道:“今日之事,当真令我欢喜。虽然战场小,打的规模也小,不过我看了这战场上的情形,显然是先诱了重骑先入阵中,然后以合击和阵法困住敌人,接着又用弩箭射杀敌人前来救援的轻骑射手。若是我猜的不错,开始时,这个校尉一定没有用弩,我看阵前倒地死亡的重骑,全是被长矛和陌生刺穿,没有死于弩箭的。嘿嘿,这个小子,还是真阴险的紧。”
“没错。若是他开头用弩,敌人的重骑防护比轻骑好的多,杀伤有限,加上重骑是来冲阵的,速度很快,用了效果也是不大。是以他藏起来不用,等敌人以为他没有弩,上来掩护救助重骑时,再用连弩杀伤敌人的轻骑。嗯,情况如此紧急,敌人数目如此之多时,他一点也不慌乱,指挥若定,想法和做法都是很对,很好,这个人,是个可造之材。只怕你的第三军代兵马使李天翔来打这一仗,也不过如此了。”
张守仁哈哈一笑,向吴猛道:“你也学会滑头了。属下有人才,对主帅来说是件大好事,我可不是吕奂那样的无能之辈,就知道猜忌属下。依我说,就是我们俩任何一人来打这一仗,也只能打成这样了。”
他又沉思道:“只是这种小规模的战事,发挥的是将军在小战场上的应变能力和战法,究竟在大局把握上,还有统筹能力上如何,还要考察一番才能知道。”
吴猛发自内心的答道:“这些事,没有你强的过你。你说的这些,这个校尉有你一半,就能成名将了。”
张守仁也不与他谦虚,只笑道:“看看再说。”
说罢,自己打马前行,吴猛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一直行到那团飞龙军前,吴猛抢先喝问道:“兀那校尉,到这里来!”
这一团飞龙军刚刚经历苦战,所有的战士多半脸带血污,神情萎顿疲惫,只是看着这一小队骑兵奔驰而来,却是半点不敢放松,一个个手握兵刃,紧紧盯着打头的张守仁与吴猛二人,只要稍有不对,便可立即动手。
却听那校尉笑答道:“这两位将军,不知道隶属哪部,先请报上军号,还有今日密语,否则,恕我不能听命。”
吴猛听的一呆,却也无法,清清喉咙,正欲答话,却听得这小队飞龙军中,同时有几人大叫道:“是大帅!”
那几人,显然是队正或是伙长之类的小军官,此时面露狂喜之色,一个个排众而出,抢出阵式,跪倒在张守仁马前,叫道:“末将等叩见大帅!”
张守仁拿眼去看,只觉得有些眼熟,却是辨认不出。他原本的襄城旧部和京师中带出来的亲信,或是继续在他的帅府供职,或是最少也做到了校尉,眼前的这几个,多半是大别山中招募补充,是以无法认出。
当下只微笑道:“起来,都起来。战场上,只行军礼,不要行大礼,早有明言,尔等忘了么。”
几个小军官到底又叩了几个头,方才一个个毕恭毕敬地站起身来,向张守仁笑道:“部下们好久不见大帅,一定要行过大礼,才觉心安。”
张守仁一向以严苛治军,并不要求部下们对他如何的拥戴。在他看来,一千个对他个人崇拜的军官下属,不如一百个严守军纪的军人。只是他名声太过显赫,战绩太过辉煌,对待下属又是厚待非常,只要听他的令,为他竭力做战,就一定可以富贵荣华,最不济,也是衣食无忧。如此一来,属下的军人们自然也唯他马首是瞻,敬佩非常,这些也是人情之常,张守仁虽然不很满意,却也只得接受。
那个校尉初时还喝问对方的军号与口令,待到此时,自然无需再问。他亦步亦趋,紧随着这几个军官身后,见张守仁与这几人对答完毕,方才横拳在胸前一拍,漂亮的行了一个军礼,然后方向张守仁道:“末将孟珙,见过大帅!”(孟珙是南宋末年的名将,按理早该死了,不过小说家言,不必太过计较,我很喜欢他,就用上一用了)
张守仁喔了一声,脑海中仔细想了一回,不记得这个孟珙何时跟随自己。他记忆力远远超出常人,只要是跟随他日久的旧部,哪怕是一时想不起来,只要对答几句,便可以想起对方的姓名。适才一个队正只不过讲述几件旧事,张守仁便记起他姓王名坚,还微笑着说出他一件丢脸的糗事,使得那王坚感念不已,几欲落泪。而这个孟珙孟某人,他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对方何时跟随了自己。
因笑问道:“你何时从军的?”
这样的问话,就等若盘问根底了。孟珙不假思索,立刻答道:“末将是睿皇帝时,大帅至大别山时,随着本家寨主一起效忠。初时入跳荡军中,在大帅下山之前,转了屯田校尉,后来又转为捉生将,在大山中剿灭山匪。因为立了些微功,战绩报到帅府,被今年新任的帅府参军事方子谦将军赏识,接见末将后,就下了行文,调入第一军中任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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