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恐惧
刚穿过来那阵子,谢征几乎每晚都要把《问道》里BOSS出场的部分看一遍,否则根本无法入眠。
他知道傅偏楼的魔眼会令人陷入最为恐惧的幻觉中,也曾思考过如果自己不幸中招,会看到什么东西?
他不怕黑,不怕动物,不怕鬼怪,同龄人恐惧的大部分东西,他都不害怕,甚至从个人角度来说,他连死也不怕。
那么,答案或许只剩下一个——
失去他最为珍视的家人。
谢征以为再睁开眼时会看见妈妈和妹妹的惨状,可事实上,周围什么都没有。
荒芜的风卷起红土,纷纷扬扬撒在半空,一轮苍月悬于头顶,幽幽照亮这片一望无际的平原。
这是哪里?
谢征环视一圈,只觉安静得过分,别说人声,连虫鸣也听不见,徒余风沙呼哨。
……难道他的恐惧就是独身一人?
蓦然,眼帘中映入一道修长影子,玄衣宽袖,是成年男子的身形,正背着月光向他走来。
那道身影摇摇晃晃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跌倒,时不时左脚绊右脚狠狠踉跄一下,却始终没有真的倒下。
等走近了,一股浓郁酒气连同**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谢征不适地蹙起眉。
借着月色,他看清来人容貌,视觉顿时受到极大冲击,尖锐寒气直冲天灵盖,一时间竟愣在原地。
无他,那副模样实在过于邪诡:一半美得脱俗,又不会误认性别;另一半则像放坏好几个月的烂肉,流脓生疮,为数不多皮肤完整的地方也遍布伤疤,从下颌蔓延至颈项,没入衣领。
让人忍不住想象,他的身体是否也像脸一样,被劈作两半似的可怖。
双面男人分明眼眸紧闭,却像能看见谢征一般,准确无误地停在一寸地前,忽地呵呵笑起来。
他手里拎着个硕大的白玉酒坛,举重若轻地托到嘴边,哗啦啦灌下一大口。
清澈酒液将妃色唇瓣洗得生艳,顺着脸颊滑落锁骨,洇湿了领口。
这是个无论长相、气味和性行都十分危险古怪的家伙,谢征搞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眼前,只能沉默。
他一言不发,对面倒先开口了。
那着实是一把醉人的好嗓子,语调轻柔缠绵,声音不高,似在自言自语:
“明涞、虞渊、云仪、荒原、凤巢、兽谷……”
“北方诸妖,南域仙境,我一一屠尽。房屋,财物,草木,通通碾成齑粉……花费百年,往返三回……”
“如今,这片天地,不该存在除我以外的第二人才对?”
他呢喃得诡谲,谢征脑海里突兀浮现出“灭世”两个字,脸色一变:“傅偏楼?!”
听到这句,男人一停,接着猖狂地笑起来。他朝天举起白玉坛,仰头长啸:“傅偏楼,傅偏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字!”
酒液滚滚而落,浇湿了全身。乌发狼狈粘黏在一起,几缕贴在颊边,几缕挂在耳畔,不住地往下滴水。
他侧过身时,右边完好无损的一面正对着谢征,线条殊丽,如景如画,仔细打量,的确有几分傅偏楼的影子。
偏偏举动放荡神情疯狂,和印象中总安静垂着头的少年没有半分相似,让谢征无可避免地升腾起极端荒谬之感。
男人被自己洒下的酒水呛了好几口,还在笑个不停,声音逐渐变得尖利刺耳,带有说不出的浓重恶意:
“对!我就是傅偏楼!傅偏楼就是我!”
他嘲讽地冲天边大喊大叫,回过头,又嘻嘻笑道,“你找傅偏楼吗?晚啦!他被我吃掉了!”
“来来来,你摸摸看,就在这里~”扯过谢征的手,男人热情地将其贴上自己的胸口,介绍道,“听到他的声音了吗?他在里面哭啊,一直一直一直在哭,烦得不行——你听,砰咚砰咚的,吵死了,真想把他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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