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拒绝你呢?萨拉,下次的揉弦可以更自然一些,它是你思想和情感的表达延伸,好的揉弦会直击灵魂呢。”
“小姐,您和别人不一样。虽然是第一节课,但我十分喜欢您的想法——以前教我提琴的老师,都不会跟我说这么多。”
“你是说关于揉弦的指导吗?萨拉,或许现在这个技法还未被视作主流,但以后它会被人发掘其中的价值。你如果喜欢并接受,就用这种方式去演奏吧。”
“恩斯特先生的推荐真的太好了,我会好好记载到我的笔记本上,期待和您的下次课程。”
楼下的车马铃响起,提醒着他的贴身嬷嬷时间到了。严肃的妇人礼貌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示意小主人她在门外等候。
这个可爱的男孩也是不寻常人家的出身啊。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寂,大概就是恩斯特让她多多照顾的原因吧。
夏洛琳拍拍他的肩,男孩迅速调整了自己的表情。
“我送你,萨拉。如果你希望的话,每天上午都可以来找我——课时费可以按评率递减呢。”
新教师的话让他双眼一亮,好似在其中能看到繁华盛景一般。他压抑着雀跃的心情,矜持地噘嘴说道:“不了,小姐,您不必送我。至于您的提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夏洛琳被这小先生的举动逗笑了,她温和地帮他整理好琴箱和曲谱,说:“记得好好练习,我可不会因为你明天就来而降低标准。”
“请您放心。对了——”
临近出门的男孩又收回了脚步,他有些担忧地看着夏洛琳。
“小姐,近来您不要出门去混杂的场合。疫病已经从南边肆掠而上,巴黎的贫民区已经有爆发的趋向了。请务必相信我。”
送走了学生的夏洛琳被这善意的提醒恍惚了神志。
疫病?
是了,十九世纪,巴黎有的不仅是艺术和革命,还有这关乎着生死的病症侵袭。
1832年,夏洛琳唯一能想起的和疫病有关的单词就只剩下了这个法语词汇——
choléra,发音等同于“虎烈拉”。
中文的意思即为,霍乱。
从得知这个消息起,夏洛琳就陷入了一种心慌中。她并不记得这场霍乱会持续多久,只记得这场可怖的噩梦宛若死神的镰刀,轻描淡写地收割着所到之处的灵魂。
并未发达的医学让这场灾难下的法兰西饱受煎熬,生命均化作一个个冷冰冰的数字堆砌在历史的长河里。革命的牺牲对比起它显得微不足道,染上霍乱的人绝望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侥幸逃脱的人无不感激着上帝的怜悯。
她开始庆幸,也开始担忧。
庆幸李斯特去了瑞士,那边似乎是安全的;庆幸帕格尼尼和恩斯特去了东部,那边的不是疫情的高危区。
担忧留在巴黎的朋友,雨果、柏辽兹甚至是奥罗歇里工作伙伴、时光咖啡的老约翰、楼下的房东太太。
夏洛琳知道自己是近乎魔怔了。历史自有它的轨迹,留有名字的人一定会平安度过这场灾难。可她就是无法免去这忧心。
尤其是那个体弱的、天使一样的肖邦。
当附近的大街上开始有棺材出现的时候,几天前就收到奥罗歇歇业通知的夏洛琳再也坐不住了,她简单迅速地收拾了一番,直奔保梭尼亚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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