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樊到尚云馆时,温志强已经点满一桌招牌菜,对于一家在江城排得上名号的黑珍珠餐厅,不用想都知道这桌菜是专门给他准备的。
盯着眼前吃饭动静很大的人,李樊冷声直接问:“为什么还没走?还有,我说过今后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要联系我,你没当回事?”
温志强上手抓过餐盘里的鱼,几口吃完后,又捞起勺子快速解决了碗里的汤,最后哐当一声撂下餐具睐了周围一眼,吭声嗤笑道:“这味道也一般啊,评的什么垃圾榜单,净糊弄一群放不出屁的假大款。”又看向他,这次也懒得再装态度,直接了当地提明,“再加点钱我就走。”
餐具掷盘的声音很聒耳,再加上他嘈嚣的语气,旁边位置会餐的人拧起眉眸光有意无意地斜睇过来。
李樊靠着椅背没什么表情:“我已经帮过你一次,我们本来就没有谁欠谁这一说辞,你觉得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温志强又是一阵不在意的咂嘴舔唇,抽出牙签边剔边笑,笑意有几分刁猾:“我是没资格提要求,那我留下还是走就和你没关系了吧?你这么着急让我离开,又在怕什么?”身体慢慢靠前,索然语气下眼睛却紧紧盯觑,“你为姚家干事?”
简单一句话,李樊当即就明白他是什么目的,面色顿然沉了下来:“你跟踪我?”
“我哪敢啊大哥,只是我出狱后四处碰壁实在走投无路,你看你现在混的这么好,沾亲带故是不是也应该照应一下弟弟我?”
自从上次两人见面后,李樊平白无故给他卡让他离开,他就有种说不上来的不自在,毕竟在狱里这么多年,除了刚进去的那两年他去看过他,之后就断了所有关系,现在给他钱先不说,话音还很急,好像他的出狱对他来说,就是一块腹心之患。
直到他去查了怡翠苑别墅区的业主,没想到住在里面的人确实大有来头,不是当官的就是经商的,李樊现在跟的这个姚书文,就是上个世纪初江城叁大望族之一的姚氏后代,她的曾祖父是当时沙船业的巨贾姚宗年,曾祖母是纺织业巨头陶方兴的女儿陶竹安,目前江城规模较大的几个能源产业就是姚氏后代在经营,就连位于南郊面积最大的那片私人花园也是姚氏留下的家宅。
而这种名门大家,最忌讳下面的人招致是非。
如果姚家知道他这个哥哥有个坐过牢杀过人的兄弟……
不知道还会不会留他?
李樊只是冷眼盯着他没说话,桌下的手却在无意识收紧,和温声的那次谈话被姚书文碰见后,她最近的出行就再也没有通知过他,这种漠然相待近乎无视的态度,以往在路家从没有过。
他心里不由得发慌。
好像,心底有块紧绷了很久的布马上要被扯开了。
上下又横了他一眼,看得出只想要钱,短促呼吸后开始发话:“你要多少?”
温志强丢开牙签,摇头叹然一笑,一副我就知道的无耻样子,抬手给他比划,张嘴就是索价:“我要生活,我之后还要讨老婆,万一有了孩子还要养他,怎么说也不能少于叁百万吧。”
李樊知道他是什么德行的人,也不想退步:“我最多给你一百万,多一分没——”
“我女儿是叫温声吧?”
话头猝然一转。
他紧眼看他,不动声色地收了话音。
温志强又是咧嘴一笑:“我记得你以前来看我,说过这个名字,只是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但姚家……”他摸了摸下巴,接着一字一句吐出,“好像也有个姓温的女儿。”
拐弯抹角的口吻带着横加的逼挟。
你不想我主动挑开事端。
那就给钱封嘴。
李樊没想到这段时间他竟然在调查他,一晚上的故作镇定顿时破了口,拍桌质问他:“温志强你威胁我?!当年我做那些事是为了谁?又是谁跑前跑后给你申请减刑的?你现在出来了见不得我过得好就做这些投机倒把的事,做人要有良心!”
原本闲谧的餐厅,厉声哗然,周围有人频频回头看过来。
温志强不耐烦地咂吧了声嘴又大剌剌地站起身,鲜廉寡耻的模样看的李樊心寒了半截,“别说那么多废话啊大哥,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就给你叁天时间准备,钱到手我立马滚蛋。”临走前,陡然抓起桌上的餐巾丢在他面前,“不然有什么后果,你可别怪弟弟啊。”
温声刚回到路家时,姚书文问过她愿不愿意改为路姓,她低下头无措地抠着手指想了很久,她很喜欢温这个姓氏,在福利院的那几年,在没回路家前无依无靠的那几年,在以为自己是孤儿的那几年,她听过来自太多人的恶言侮骂,有护工,也有同龄人,但只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温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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