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之后,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林温温裹得严严实实,来到世安院给祖父祖母请安,那时的她也还是人人口中娇俏可人的小丫头,一晚上那粉嫩的脸蛋不知被几个长辈捏了多少次。
堂间大人们在玩叶子戏,小孩们四处跑闹,眼看已到亥时,林温温开始犯困,她来到一处偏房躲清静。
门一推开,便看到了角落里的顾诚因。
他坐在一把松木椅上,正在望着地板出神,听到推门声,眼皮极为缓慢地抬了起来。
他眼神无光,神情漠然,与她只是对视了一瞬,便又将目光缓缓沉下。
林温温愣在原地,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顾诚因,更加没有想到顾诚因可以瘦到这个地步,仿佛一出门便会被外面的寒风给吹跑了。
屋外语笑喧阗,屋内寂若无人。
半晌后,小女娘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走到少年面前,将那暖烘烘的白铜梨花手炉,捧到他的面前。
他没有接,甚至连头都未曾抬一下,只是闷沉沉地道了一声,“不必。”
李嬷嬷寻过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她像是见到鬼一样,不由分说便将林温温拽了出去。
“小娘子可知入冬那次,老夫人头疾发作的事?”
李嬷嬷将她拉去好远,才停下来与她道。
林温温知道,那次祖母头疾难忍,唤了好些医士来府中,听闻连术士也请了过来,好在不过一月便有所缓解。
李嬷嬷四处瞅瞅,低道:“便是那术士说,府中有人命格过硬,带了邪气进来,给老夫人的床头挂了把桃木麒麟剑,老夫人的头疾才慢慢好了……”
据说术士当日并未指明那带着邪气的人是谁,可私底下人人都道,那命煞之人正是这顾诚因。
林家许久都未新添人口,除了他还能是谁呢?
林温温最怕鬼神之说,她当即便吓得缩在李嬷嬷身边,头也不敢回,对顾诚因的那些同情与好奇,也被吓得荡然无存。
好在顾诚因从不生事,平日里去官学只择林府偏门出入,逢年过节也不会去凑热闹,所以林温温几乎不用刻意避他,两人也很少会碰面。
久而久之,顾诚因便慢慢从她的记忆中淡去,以至于方才第一眼看到他时,她甚至有些没认出来。
卢芸何尝不是如此,她从前也只是听过顾诚因的事,却没怎么见过他,今日看到身后之人脸生,便细问了一下,得知身份后,这才闹出动静。
“你还站在这儿干嘛,还不离我远点!”
卢芸卢芸像是看到了什么不洁之物,语气尽是嫌弃,顾诚因神情始终不变,漠然到好像完全听不出卢芸的敌意,还极为配合地朝后退开。
他身侧的小厮倒是个面皮薄的,此时脸已涨得通红,弓着腰背来到卢芸面前,将那矮案几一直朝后拉,直到拉到五米开外的地方,这才停下。
可即便如此,卢芸还是不愿意,她气呼呼跑到林海面前,拉着他衣袖,哭闹着要表兄给她做主。
林海神情明显不耐,却也不好去苛责卢芸,只能将管事叫到身前,询问道:“顾家表弟平日里不是在官学中听讲么?”
管事解释道:“回郎君,是郎主安排的,要顾小郎君从今日开始,不必去官学听课,与几位哥儿姐儿们一道听宋先生授课。”
也是,宋先生的学识远在官学的老师之上,从前没有将这号人物请来,顾诚因去官学也不会被旁人说什么,可如今谁人都知林府请来了宋先生,若不让顾诚因留在家塾听课,岂不是会落人口舌。
得知是祖父的意思,林海也没法干涉,只能先哄着卢芸入座,待今日散堂后再想办法。
林清清见状,也温言相劝,这一劝,卢芸更觉委屈至极,直接反问她,“表姐既然这般大度,为何不要那丧门星坐你身后?”
林清清并未露出半分气恼,反而笑着朝顾诚因看去,语气十分坦然道:“我方才便有这个打算,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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